文/文菲
母亲,万般辛苦的带我们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是赋予我们生命的恩人。
红薯,在艰苦岁月是断了母乳孩童的营养品,滋养着孩子长大成人。是人们渡过贫乏岁月的裹腹食粮。一日三餐,它在云雾缭绕的炊烟中被多个生命吞噬。在艰苦的岁月里,它和母亲一样,像庙宇里飘出来的一缕缕沉香和真诚的祈祷,护佑着生命的延续。
小时候,对红薯厌烦到吃着哭着,但是它就像妈妈的唠叨和呼唤,对抗且不会分离。冬季,每天下午放学,总有母亲慈爱的笑容和一锅热气腾腾的蒸红薯等着一家老小归家。走到门口唤一声“娘”,“哎”,那慈爱的母音,合着甘甜的味道也随之绕灶而出,瞬间感到温暖和安心。有时锅里也会出现少量白面蒸馍,但那是母亲给爷爷和父亲准备的,由于对长辈的敬威和体贴,孩子们虽然眼馋但不会贪吃。
六七十年代,红薯在生活中基本占着主导地位,各家各户主粮都是红薯,我家也不例外。
过完年栽种的春地红薯是为种秋红薯准备的秧苗。收完麦子,留一块最好土质的地块,种上红薯,和玉米面搭配着少量的白面越冬渡日。
收罢麦子,玉米、黄豆都已播种。然后把春地红薯又嫩又肥的秧子一段一段的剪下来,全家总动员,在下过的雨水正合适宜的土壤里插秧,一头留在外面一头掩埋土中,红薯的生命力很强,不需要担心它成活与否。在火辣辣的太阳下,种下了一家老小生活的希望。
过个二十多天,红薯苗已开始和泥土产生千丝万缕的情感,生根发芽像织网一样四处舒展。六七月份,几场雨后,杂草和红薯秧子一起疯长,必须要修整几番。
听父亲说,有一次他翻红薯秧时,在他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惊动了在红薯秧下面生活的大大小小的十几条蛇,到处乱跑,那次把父亲吓的不轻。
从此,暑假里父亲给红薯除草总是带上我给他作伴。先拿个树条在地里敲打一番,好惊动在红薯秧下栖身的蛇远离我们。然后,我蹲下身子在前面把纵横交错的红薯秧往后捋到一个方向,便于父亲在后面清锄杂草。每次还不忘的给红薯根部撒一把草木灰,父亲总是念念碎碎的说,“一棵红薯一把灰,红薯结的成大堆”。
夏天,红薯秧像绿毯一样迅速覆盖地面,指头大小的红薯三五个抱在一起,由雨水滋养着,它们忘情的生长,红薯秧子下面的土堆也渐渐的鼓了起来。
霜降后,所有的秋粮都颗粒归仓,才开始请红薯回家。出红薯时,大人们的铁耙总是小心翼翼的落下,害怕伤到它们,但有时候还是避免不了锋利的三个爪深深的扎进它洁白的身体里,看到伤痕累累的红薯,心中便隐藏着可惜。
忙碌两天后,院子里堆满了大小不一的鲜美红薯,像一棵棵定心丸钉在冬季。下窖时,我们把破的,小的, 长的不好看的都挑出来,好的由弟弟整齐的麻放窖里,窖口要盖得严严实实,不然,一不小心一家老小的口粮都会冬坏。
星期天,弟弟最乐意补充厨房里红薯框里捉襟见肘的红薯。哥哥用绳子套住他们瘦瘦的小腰放入温暖的薯窖,拾满一篮,挂在钩子上,由窖上面的哥哥用绳子提上来。我的任务是把出窖的红薯一一洗好。寒冬洗好一篮子红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小手冒着热气,却是冻得发红,发疼,发麻,发僵 ,风一吹吵有裂纹,甚至血迹斑斑。寒冷是无情的,但我对母亲是心甘情愿的。
烧红薯是母亲馈赠孩子们最好的礼物。那个孩子生病了,作为安抚,中午或晚上,锅台下温暖的灰堆里,就一定会藏着三两个烤熟了的红薯。母亲心情好的时候,或者孩子们听话乖巧,锅台下面也有着绵甜香味的红薯,那时候虽然会为大小争执一番,但感到这绵甜的红薯就是从母亲心窝里烤出来的,心被温暖涂抹。
寒假里,围着煤火,边写作业边烤红薯的我们,一会儿动动,一会儿捏捏,当捏着红薯有些发软了,就迫不及待的啃起来,外熟里生,吃一层在接着烤,手上黑乎乎的。母亲带着老花镜,坐在门口缝补着日子,总是笑着说:你们性儿真急。
星期天,如果是冰天雪地,我们一定会挑几个个头瘦小的红薯放雪堆里冻上一夜,第二天拿出又软又凉,咬一口,冰倒了牙根,但依然带着怪怪的表情,你一口我一口在嬉笑中咀嚼着有趣的童年。那感觉是现在的冰激凌味道。说来奇怪,那么小就有了冰激凌的意念。
整个冬天,早上稀饭锅里有红薯,中午面条锅里有红薯,晚上放学是一锅蒸红薯。红薯铺满日子,无奈中还带着期待。
在窖里出过汗的红薯是更是绵甜可口,好像日子也甜了起来。经过一冬的解决,过罢年已剩寥寥无几了。
小麦稀缺的年代,红薯是粮食,是零食,以沉甸甸分量,养育着六七十年代的孩子们。那段岁月,像照片一样定格在童年里。
长大后来到城里,大街小巷都有老翁烤红薯的身影,但我丛不买,甚至不想多看一眼。后来有一个从小家庭条件很好的朋友,很爱吃烤红薯,见了都买。她说:你怎么不爱吃红薯,我说:小时候吃红薯吃的哭,现在在掏钱买红薯?她说,红薯对身体很大好处,你一定要重新认识它并且爱上它。
现在有专烤红薯的品种红薯,红瓤糖心,烤熟后粘甜恋口。现在红薯的地位已经提高到了极限,一个烤红薯的价格足能换来一筐子馒头。现在吃红薯,是喜爱,是享受,完全没有了糊口的需要和渴求。但有时候又转换了童年的不舍得。风水轮流转,社会逆袭之乾坤。如今每看到街头的烤红薯,童年的时光便会长出长长的藤蔓,系着长长的思念。
流年里,逆境中,母亲和红薯的生养之恩便刻心头。内心深处,对母亲和红薯有着刻骨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