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能闲下来好好写写东西,在这安静得分明听得清心跳的房间,我的思念就这这样具细无遗地袒露在月光下的冷风里。
终于能闲下来好好写写东西,在这安静得分明听得清心跳的房间,我的思念就这这样具细无遗地袒露在月光下的冷风里。
我记得分别时,他趴在出租车的窗户边,那张我无比熟悉的干净帅气的脸被夕阳映得发红,甚至镀一层柔软的金光,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就那样一言不发地看着我,车子向前方行驶,绕过路旁的大公交车,穿过人群拥挤的公交站台,我仍能看见他的眼睛,记认得清晰却遥远。脑海里浮现这一幕,犹如往空无一物隐隐发疼的胃里猛烈地灌一瓶50度的白酒,火辣辣的疼痛和剧烈的动荡后漫无边际的强烈的空虚感。
他从不流泪,从不在我面前流泪,可很多时刻,他强撑着坚强勇敢的模样,比起我痛哭流涕的缘由来更让我于心不忍。他那样温柔又无奈地对我说,我一个大男生在这里流泪像话吗。我们并排坐在出租车的后座,后视镜被掰得有些扭曲,应该是看不到我们的,而窗外风声呼啸撕裂,足够掩盖一切声音,他却到底还是没有哭。我也不得不止住让他发慌的眼泪,那一刻才明白,世上最坚强,不是强忍着的剧痛,而是让眼泪逆流和消声。
当你离开曾寸步不离相守着的人时,你情绪的阀门瞬间打开,悲怆铺头盖脸地撞向你,可你的话闸子却被死死地关上了,无从说起,委屈也好哭悲也罢。人在极致悲伤的时候不知也不愿说话。所以当我独自一人坐车离开接到他打来的电话时,哑口无言不知从何说起,才明白,从前无病呻吟伤春悲秋的时刻我并不是真的感伤。
当我又回到空荡的小房间里,面对一堆杂乱不堪的行李时,开始自言自语坐立难安,也许是屋内寂寞的怪兽附在我身上,令我失常。一头栽进被子里,还好我把小叮当带着一起走了,它总是不知忧愁不知疲倦地咧嘴傻笑着。却又让我想起他曾对我说,你不知你永远不知忧愁地傻笑着的样子有多令我着迷。那时他大概想不到有一日我会为他哭得肝肠寸断,只有不知疲倦的哭闹吧。
开始上班的时候,办公室依旧安静有序,大家各自忙活,也不怎么交流思想和八卦,我于是安分守己地端坐在电脑面前发呆,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朝阳好像刚落在我的发梢,晚霞就又掠过我眉间了。
他发信息告诉我,他到上海了,他到公司了,他吃晚餐了,体贴详尽,仿佛还在我身边一样,然而字字句句又像一根细密的针狠狠刺进我的肌肤,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也开始经历这该死的可怕的异地恋了。异地恋像一场瞎子和哑巴的相恋,噬骨的深刻又无奈。
我好不容易沉浸在节目组的姐姐答应带我一起去外面拍片子的喜悦中时,忽然又不合时宜地想到下次同他见面时天气炎热得连牵手都发汗了,中间漫漫长长的时间煎熬得令我头皮发麻。
吃晚餐时接到他打来的电话,隐约听得见周遭的风声和车鸣,他说程序员可怜巴巴地连晚餐都只能吃外卖,我我本就因感冒而发疼的脑袋蓦地紧缩了一下,更疼了。他一定过得比我想像中更辛苦,连夜坐车休息不好,到达目的地就马不停蹄地上阵工作,休息时间少得可怜,不适应新环境,不习惯同我分离,还挂念着小孩子一样老是哭哭啼啼令他放心不下的我,该多累。可在这个时刻,我连一个微笑、一个拥抱都无法传递给他,内心生长出无限多疯长的野草将我缠绕,绝望蔓延。
没错,我到底还是太年轻太脆弱没见过世面禁不起磨难。
更多的话于是淹没在我吃晚餐的咀嚼声和周围嘈杂的人声里,沉默却安心。在我说完再见将要挂上电话的时候,将我们异地恋后的第一通电话记录截图下来,这是我们对彼此的亏欠,却也不得不说是对感情最好的考验。
回到旅馆时,无常的天气又变了,炙热的太阳躲进厚重的云层里,起风了,门窗被吹得吱呀发响,像无数愤怒无力的耳光扇在现实的脸上。
还没坐下,就看到书桌上搁放着他之前为我烧好、吹凉再装进水壶的甘甜的矿泉水,乖巧地立着,我却冒出想用他装眼泪的念头。旁边的零食也是一起买的,书下面压着的是他的简历,床头柜旁摆放的是我买给他却忘了拿走的手机膜。我从未像这一刻这样清晰地认识到,相识以后他已经成为我的影子,出太阳时他在,阴天不见了我就会发疯一样地寻找,又像血液,一点点渗透进我的生命,我面色温润脸红心跳的时刻皆是因为他。
分离的意义正在于此。
他从前小心翼翼擦干我的眼泪时说过,世人会在别离的时刻哭泣是因为抱歉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没做到最好,所以遗憾日后再难补偿。而我你相聚的时候已经做得很好了,那也不必愧疚了。
那么分开后我留的眼泪是因为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的重要性,是醍醐灌顶豁然开朗的顿悟之喜呢,还是聚少离多恨不能相逢的痛惜呢。
分别是为了日后更好的重逢,这句鸡汤狗血烂俗的话,我现在深信不疑。
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每天按时通电话的时候,日子仿佛又流转回到冬天在图书馆没日没夜埋头苦战为考研奋斗的时期,家人成了我最亲密的朋友,听我的抱怨、哭泣和欣喜,他们的心时时刻刻都是向着我的。而那时,每每我拿着手机躲在图书馆四楼西侧的小通道里打电话时,同我尚不相识的老九无数次路过,于是他就这样无法抗拒地硬生生地进入我的生活。只是如今,他也成了我无话不说深信不疑的亲人,在最脆弱无助孤寂的时候会想要倾诉和在最开心的时候会想要分享的人。
庆幸的是,在刚从学校步入社会因孤单无助痛不欲生的彷徨时刻,渐渐疏远的朋友又被一个个找回来了。在我泣不成声的句断里,她们温柔耐心的安慰成了我的止痛药和照明灯。倚赖这些细碎的力量,于是我会慢慢熬过这样灰色无望和未知的时光。
这一切没有想像的那么糟。
一个人的时候虽然害怕,但真的如老九所说会因为孤独而酝酿出无数闪着光的灵感。可以放最原生态的民谣而不害怕被人嫌弃,洗澡和上厕所可以不关门,睡觉时可以不停地讲梦话,像原始人一样回归本质,自由洒脱。要有畏惧孤独的觉悟,也要有离群索居的勇气,游走于两者之间方能真正适应这操蛋的现实世界。
于是生活要继续,有眼泪,却不能只有眼泪。
日子渐渐有了盼头。希望我能独立完成一期节目令人刮目相看的日子早些到来,希望我拥有可以一起合租一起逛街一起吃饭的朋友的日子早些到来,希望我早点赚够钱养爸爸妈妈的日子早些到来,也希望我和老九梦想的各自强大起来然后有能力结束这可恶的分离的日子早些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