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知良能的发动,是精神的喜讯。
有一天晚上,我参加完读书会活动,在公交车站等车。
已经是秋冬的季节,天气清凉,城市的夜晚灯火阑珊,仍显得有些幽暗。这种味道的清凉和幽暗让我在回忆的时候,会觉得那天是不是也微微的落了些雨,感觉地面是湿漉漉的,倒映着城市的五光十色,让这个世界显得有些光怪陆离。
公交车站来了一个头发黝黑的老人家。虽是短发,听声音却是个女人。她大约在外面流浪了很长的时间,身上的衣服又黑又亮,头发和脸有一层长期没有清洗的油垢。她的年纪应该是五六十岁的样子,应该来自农村,头发依然黑黝黝的。她站在站上问别人这个车到哪里,又说不清楚自己要去哪里,仿佛说要去山东的一个什么地方,她应该来自山东。
车来了,上车后我习惯性地坐到了公交车的最后一排。
她正在前面和公交车司机嘟囔什么,司机提醒他交费,隔着那油腻污垢,依然能够感觉到她内心的尴尬和不安。旁边有一个大妈扯着嗓子传司机的话,反复的提醒他交钱,又问她是要去哪里?她更加局促地缩在角落里。
她身上应该没有钱,公交司机也尴尬地沉默着。
我赶快走上前去刷了卡,并对司机说:“我帮她刷了。“,司机回头冲我点点头,看面相是一个温和平静的人,他应该也没打算一定要收她的车费。昆明是个有人情味的城市,都比较包容。
回到最后一排的座位上,看着漆黑窗外闪过的路灯和行人,我想起了1999年的一个夏天在广东,我乘车去上班,也是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我望着窗外思念着老家两岁的女儿,沉浸在自己的忧伤里而对车上正在发生的事情毫无知觉:一对打工夫妇相拥而坐,售票员站在他们旁边,正在对他们破口大骂,好像是他们没钱买票。他们身上的衣服很脏,好像是从工地刚刚干完活出来,头发上也落满灰尘——两个灰头土脸的人被骂得把头深深的埋在一起。售票员骂得声嘶力竭,似乎也非常的尴尬和无奈。整个车上的世界是麻木的,好像所有的人都听不到,看不到这一幕,只有那对穷苦夫妇的自尊一点点在破碎。
我是后来某个时间点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有种突如奇来的羞愧。就是几块钱的事情,如果当时我上去帮他们支付了,那么所有人在那刻的困苦就瞬间消失了:夫妇的尴尬,售票员的愤怒和无奈。但我什么都没有做,置身事外,恍若梦中。现在想起来更像是自己的良知被冻住了,当时的我是一个良知昏睡的人。
这一次我能够触摸到自己的良知,然后能够用一个举手之劳,去帮助到别人从某种痛苦解脱出来,应该说是我的幸运。
虽然今天写的是这样的一个题目——我的一次善行,但是我个人觉得还是很难定义善行。什么叫善行?当我们觉得自己做的是善行并拿出来讲的时候,还是善行吗?就像《雷锋日记》,一个人把自己做的好事全部都记下来,并且公之于众,总觉得有些怪异。
老子在《道德经》第2章说:“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又言:"善行无辙迹。"
善本是发自内心,无声无息、自然而然,是心灵本有的功能,是人性天然;心灵缺损了这种功能,本来就是心灵魂生病的一个表现。所以,不必画重点,不必强调,不必闪亮登场,那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
在这一次所谓的"善行"里面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我自己。在上一次无动于衷的良知昏睡的状态下,没有去发动的良能,累积了一些自责的能量卡在那里。一次小小的善行,让我意识到我的良知还是鲜活的,还能够发动出来,做出让自己颇为赞赏的行为,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有一股正气升起。
这是一个精神的喜讯。
这与绑架人道德无关,这全然是一种心灵的领悟。
人因善良而感觉到一种深而广的宁静喜悦,发自内心。就像春天里悄然绽放的一朵小花,温暖了自己和自己周围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