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206： 汉纪（三十三）
刘秀封扶风人郭伋为渔阳太守。郭伋在国家离乱之后，养民训兵，宣示威信，结果盗贼消失离散，匈奴远远逃遁；郭伋在职五年，郡中户口增倍。
刘秀派光禄大夫樊宏持节到上谷迎接耿况，传话说道：“边郡寒苦，不足久居。”耿况来到京师洛阳，刘秀赏赐他甲等府第，参加朝会奉请，封为牟平侯。
吴汉率领耿弇、王常到平原进攻富平、获索，大败贼寇。接着追击其余党，到达渤海，投降的有上万人。刘秀借机下诏令，派耿弇进军征讨张步。
平敌将军庞萌为人谦虚和顺，受到刘秀信任喜爱。刘秀经常称赞他说：“可以托付六尺高的未成年孤儿，寄付百里方圆土地的任命，说的就是庞萌啊！”刘秀派庞萌和盖延一起进攻董宪。
在返回时，刘秀的诏书只单独下给盖延，没有给庞萌，庞萌认为是盖延用谗言陷害自己，心中生疑，于是造反。刘秀听说后大怒，想要亲自讨伐庞萌。他给众将书信说：“我原来经常认为庞萌是社稷之臣，将军们该不会笑话我说的话吧？应当把这名老贼夷灭掉全族。大家马上厉兵秣马，会攻睢阳！”
庞萌攻克彭城，想要杀掉楚郡太守孙萌。郡吏刘平趴伏在太守的身上，号哭着请求替太守去死，身中七伤；庞萌认为刘平讲大义，于是放过孙萌。孙萌伤重快要断气了，不久醒来，张嘴要水喝，刘平从自己伤口处取血让孙萌饮下。
岑彭攻克夷陵，田戎逃入蜀郡，岑彭俘获了田戎的妻子和全体部众几万人。公孙述封田戎为翼江王。岑彭谋划讨伐蜀国，但因为其地夹川粮食太少，水流艰险漕运困难，就留下威虏将军冯骏驻扎江州，都尉田鸿驻扎夷陵，领军李玄驻扎夷道，自己率军返回屯驻津乡，面对荆州要会，晓谕各蛮夷，归降的奏报朝廷后加封其君长。
夏四月，发生旱灾和蝗灾。
隗嚣问班彪：“前者周朝灭亡，战国纷争，天下分裂，几世后才得以平定。是合纵连横的事情在今天再次发生呢，还是有人要承接天命兴起呢？”
班彪回答说：“周朝的废兴和汉朝截然不同。当年周朝分封五等爵位，各诸侯都执掌政权，本根衰微，枝叶强大，所以在其末年出现了天下纵横的事情，这是大势使然。汉朝承袭秦朝制度，改立郡县制，君主有专已的威权，大臣没有百世的权柄。到了汉成帝时期，才把权力转移到外戚手中，孝哀皇帝和孝平皇帝短命，国家三次继嗣断绝，所以王氏才专擅朝政，借机窃取了名号皇位。这些危机是从上面发起的，没有伤害到下层，所以在王莽篡位后，天下人无不仰天叹息。因此在仅仅十多年的时间里，就中外搔扰，远近一起发作，都假借汉朝名号，风起云合，他们全都自称为刘氏政权，大家不谋而合。当今雄杰带州连城的，都没有当年七国那样世代基业的资本，百姓讴歌吟唱的，都思念仰慕汉朝大德。汉朝必然复兴，这事情已经可知了。”
隗嚣说：“先生说周朝和汉朝的形势是对的。至于只看到愚昧的百姓，熟悉刘氏姓号的缘故，就说汉家会再复兴，这就错了。当年秦朝失掉政权，刘季起兵追逐，当时的人们哪里会知道有个汉朝呢？”
班彪于是写成《王命论》，用深入恳切的话劝谏隗嚣说：“当年帝尧禅让给帝舜时说：‘上天的历数落在你身上了。’帝舜也这样禅让给帝禹。到了稷、契时，他们都辅佐唐、虞，到了商汤、周武王时期占有天下。刘氏承接帝尧的福祚，帝尧占据火德而汉朝继承，所以才有赤帝子符瑞，受到鬼神祝福食飨，天下众望所归。从这些来看，没有无根本的运世，如果功德不被人们记住，却能突然崛起成为在位者的。普通人看到高祖皇帝兴起于布衣，不了解其中缘故，认为当时天下逐鹿，只是幸运便捷得到，却不知道神器有命，不是凭借智力能够得到的。真是太悲哀了，这就是世代多乱臣贼子的原因！那些因饥饿流离失所的，饥寒交迫于道路上，他们的愿望不过取得一金，最后却死在沟壑中。这是为什么呢？贫穷也都有命。何况乎天子之贵，四海之富，神明之祚，怎么能随便得到呢！所以虽然遭遇厄运，有些人窃取权势，其勇猛如同韩信、英布，其强悍如同项梁、项籍，其成功如同王莽，最后却被烹杀斩首，剁成肉酱，肢体分裂。何况是那些微不足道的小卒子，却想暗中谋取天子之位呢！当年陈婴的母亲因为陈婴家世贫贱，突然富贵不吉祥，劝陈婴不要称王；王陵的母亲知道刘邦肯定能得到天下，毅然伏剑而死，以此勉励王陵。就是区区妇人的明智，仍然能推断事情的必然结果，探究祸福的时机，能够保全宗族祭祀于无穷，把事迹写在史书上，何况是大丈夫处事呢！所以贫穷显达有命，吉凶由自己掌握。陈婴的母亲知道谁会灭亡，王陵的母亲知道谁会兴起，从这两个方面来看，就清楚知道帝王是谁了。再加上高祖皇帝宽厚明智仁慈忠恕，知人善任。在吃饭饭时吐出口中食物，采纳了张良的策略；在洗脚的时候，拔出脚向郦食其作揖，接受他的劝说；选拔韩信于行伍之中，接收陈平于亡命徒中。这样英雄全都尽力，各种计策都被献出，这正是高祖皇帝具备雄才大略，能够成就帝王大业的原因。至于灵验的预兆和瑞符的应验，这种事很多。所以韩信、张良认为是上天授予，而不是因人的力量。英雄如果能够及时觉悟，高瞻远瞩，学习王陵、陈婴明白自己的本分，放弃韩信、英布那样的野心，抵制‘逐鹿’的那些盲人瞎话，认识到皇帝的至高无上权力是上天授予的；就不会去贪图无法得到的东西，不被陈婴、王陵的母亲嘲笑，这样一来，福份会流传给子孙，就能永享上天的福禄！”
隗嚣不听。班彪于是躲避到河西，窦融任命他担任从事，对他非常礼敬尊重。班彪于是为窦融进行谋划，让他能专心侍奉汉朝。
当初，窦融等人在听说刘秀的威德后，心中向往归附，但因为河西隔断遥远，没有通达。自从隗嚣先自称建武年号，窦融等人接受其封号，隗嚣都授予他们将军印绶。隗嚣对外顺应百姓愿望，对内怀有称帝的野心，他派辩士张玄游说窦融说：“更始帝事业刚立，很快灭亡，这是一姓不再复兴的征兆。如果只认定一个君主，与其建立属系关系，君主一旦被拘制，自己手中便失掉了权柄，以后再遇到危险，后悔也来不及。现在豪杰竞逐，雌雄没有决出，大家都应当各自占据疆土，和陇、蜀联合服从，最好可以像六国那样割据，最差也不失尉佗那样称王于南海。”
窦融等于是召集豪杰商议，其中的明智者都说道：“现在皇帝的姓号见于图书中，众前世博通道术的方士谷子云、夏贺良等人，都说汉朝应当有再次受命的符瑞，这话流传很久了，所以刘子骏才改名为刘秀，他是希望应证传言。到王莽末年，道士西门君惠说刘秀应当为天子，于是谋划拥立刘子骏为帝。事情泄露被杀，他出来时对围观的百姓们说：‘谶文没有误人，刘秀是你们的真正君主啊！’这都是不久前才泄露出来的，也是有智者都看到的。就是不讲天命，我们姑且用现在的事情来评论：目前称帝的有几人，只有洛阳政权土地最广，甲兵最强，号令最明。观察符命对应人事，其他的姓氏大概没有人能够担当！”
众人有的赞同，有的反对。窦融决定派长史刘钧到洛阳奉献书籍。
先前，刘秀也派出使者送给窦融书信，正巧和刘钧在路上相遇，于是一起返回洛阳。刘秀看到刘钧非常高兴，叙礼安排宴会接待完毕，派他返回，赏赐窦融玺书说：“现在益州有公孙述，天水有隗将军，正是蜀、汉间相互进攻之时，其选择权全在将军手中，将军要权衡左右，分清轻重。从这些来看，想彼此交接难道会有限量吗！想要建立齐桓公、晋文公那样的事业，辅助国家，就应当勉励成就功业；如果想三分鼎足，连衡合纵，就应当视时而定。现在天下还没有统一，我和你隔断异域，并非想相互吞并。现在有些议论者肯定会说，要像那隗嚣行尉佗当年割据七郡的计策，王者有固定的分封土地，却没有固定的分封百姓，要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刘秀借机封窦融为凉州牧。玺书传送到河西后，河西全都震惊，都认为刘秀能明察于万里之外。
黄其军
作于2025年4月8日（古历乙巳年三月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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