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你时,一袭红衣翩若惊鸿,舞袖轻旋将手中的酒葫芦洒出了蝴蝶的翩跹,你闭眼仰头灌入了一口烈酒,就着那苍白的雪花。
无边雪地里,一点红惊艳了整个冬季。
“苦酒入喉,涩而烈,好受吗?”
你手微顿,保持着灌酒的姿势,眼睑微睁,狭长而水光滟潋。你眼珠微偏,望了我一眼。
“不好受。”
你将手中酒葫芦抛了出去,潺潺酒水顺着那狭小的葫芦口流了出来,将那一点厚雪化作了升腾的水汽。
我望着你面无表情的侧脸一时竟无语凝噎。
你向我走来,微微躬身,拱手道:“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我看你良久,冷风顺着身上厚厚的绒裘钻进脖颈,而你不言不语,纹丝不动。
何必?何苦?
我心中微涩,道:“起身吧。”
你放下手,并未再看我一眼,欲与我擦肩。
我伸手拽住你的袖子,轻念道:“她喜爱长袖舞,你便费尽心思不惜名声拜青倌名妓为师,她喜欢红衣,你便再未穿过他色,连上战场都未曾换下……”我微顿,忽而轻笑:“如今这红衣,已是你的代表,倒像是为你量身制定。”
“公主言重。”你话语轻飘,不带感情。
我转过身,莲步轻移站在你的身前,细细为你整理胸前微皱的红衣,漫不经心道:“你可知,若我向父皇提起你,父皇定会将我许配与你,你若拒绝,父皇定然不会再器重你,你这些年的努力,便一并付诸东流了。”
你终于低头望向我,却是刺骨的寒冷:“望公主自重。”
我微愣,手顿在了虚空。
你甩开我的手,大步从我身侧走过,连厌恶的目光都不肯施舍与我。
“站住!”我猛然转身,你鲜艳的背影并未停留,我便自顾自道:“昨日父皇曾与我提起你,意将我许配与你,我拒绝了。”
你背影微顿,轻声道了句“多谢公主”,却是许久未见的温柔。
我捂着胸口,心头微疼,连鼻息都开始颤抖。
你不知道,代价是我将要嫁往他国,作为和亲之礼。
也许今生再无相见之日。
“你……”我忍不住轻咳了三声,才道:“你能不能…再像年幼一般,再唤我一次?”
你似乎叹了一声,轻道:“对不起。”然后再次抬脚踏步离去,不带丝毫留恋。
卑微的乞求,为何还换不来你的回眸?
我知你心中意,心中苦,愿为你铺路,可你,仍旧不肯看我一眼。
鲜红的背影消失在转角,身后传来细细的踏雪声。
“我从未见过他跳舞的样子。”我轻道。
“幺儿……”
我转过身看向来人,道:“父皇,这是我最后一个愿望。”眉眼固执而倔强。
“好。”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温柔道。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却无法护住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人活在世,谁不是无可奈何?
“爹,我还有个要求……等他离开京都后,再将我送走。”
“好。”
那一日,他为这盛世太平做了一场舞,长袖蹁跹,在这黑与白交替的世界染出了鲜红的艳丽,如天地间第三种绝色。
鲜艳的红色从此深深地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惊艳了我整段人生。
此生,足以。
后来,我穿着同样鲜艳的红色离开了京城。
终于,与你一样了。
如此,我也算是上战场了。
此后,你便当我,为国牺牲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