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见钟情

赵宝刚在《奋斗》里特别喜欢用一个句式,「我要…我要…所以我必须…」。这种句子特别有压迫感,但是也特别主观,常常是年轻人面对这个世界独有的呼喊方式。

第一集里,当老师给学生们做完最后一次演讲,他们集体起立,就用了这种句式告别,有感恩,但更多的,是表达自己:

我们很舍不得您,非常非常舍不得您。但是,我们必须告诉您,我们必须离开您,我们必须去工作,去谈恋爱,去奋斗。这件事十万火急,我们一天也不能等。

这大概就是赵宝刚导演想拍这部电视剧的原因吧。我们年轻,我们将要踏入社会,我们将要对自己负起责任。所以,我们必须诚实的面对自己,必须面对内心的想法,去努力,去奋斗,去追求。我们一定会付出代价,我们一定会受伤,但这件事十万火急,我们一天也不能等。

当陆涛向夏琳表白的时候,用的也是类似的句子:夏琳,我要你,我每时每刻都要你,我必须跟你在一起。

越长大一些,越发现「必须」这个字眼不靠谱。没有什么是「必须」的。可以要,可以索求,甚至可以乞讨,但是选择「主观的要」,就意味着可能「得不到」。因为没有,才会去要,因为年轻,才敢想要。后来的陆涛,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得到的东西却越来越少。他和夏琳的分分合合,就是因为两个人骨子里都那么想要,陆涛想要爱情,那种不会变质,无关现实的爱情;夏琳想要爱情,那种刺激过后,能回归生活的爱情。

好在,他们最后选择了一种平衡,都不再那么想要。好在,他们一开始,拥有的是真正的爱情,是一见钟情。

《奋斗》里有两次一见钟情,第一次是陆涛坐在出租车里,在米莱的学校门口看见了夏琳,米莱的好朋友。第二次,是华子陪米莱回学校,帮她完成释怀失恋的最后一步,在米莱的学校门口看见了春晓,也是米莱的好朋友。一样的地方,一样的剧情,一样的台词,一样的烟,不太一样的一见钟情。

我觉得赵宝刚很厉害。仅仅在第一集里,他几乎就让所有的主角都出场了。并且大手一挥,顺便就交代了每个人的性格。

陆涛,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父母都是通情达理的那种人,聪明,个性强,自我,任性,愿意为自己想要的东西付出一切;夏琳,工薪阶层,追求实现自我,克制,但还不够克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向南,小中产阶级家庭,是最普通的那种普通人。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拒绝,随波逐流;杨晓芸,市井家庭,深受母亲影响,喜好权衡利弊,最爱自己;华子,有想法,敢担当,不惧怕生活,也喜欢迎接生活的一个人。

高强,被赵宝刚最早排除和摒弃掉的人。内向,懦弱,逃避,没有想法,不负责。他在第一集里就死掉了,风中狂沙 CS 战队也解散了。但他再也没在电视剧里出现过,哪怕一点关于他的回忆。生活就是这样残酷的,你落后了,生活就不带你玩了。

陆涛和夏琳,华子和春晓。都是一见钟情,但却不太一样。

夏琳懂得克制,陆涛也懂;华子喜欢直接,春晓也爱。所以陆涛第一眼就记住了夏琳,背下了 20 个电话号码,直接干脆的向她表达。而华子见面的第一句话是“你看我们俩合适么?”,“我就是一见钟情”,春晓也回答说“他谁呀,我怎么觉得一看他就不行了呢。”

你相信一见钟情么?我相信,至少,我相信米莱是相信一见钟情了。

《红楼梦》里,林黛玉第一次见贾宝玉,便吃一大惊,心下想道:“好生奇怪,倒像在那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王实甫《西厢记》写到在普济寺张生看到崔莺莺时,大呼“正撞着五百年前风流业冤”,遇到神仙姐姐了。

《独自等待》里,夏雨在酒店门口看见李冰冰,腼腆,羞涩,又是如此的不知所措。《爱在黎明破晓前》中的杰西和塞琳娜,在火车上就已经忐忑,慌张,还故作镇定。在黎明到来之前,在他们做爱之前,塞琳娜对杰西说“我们下火车时我就决定要和你睡觉,聊了这么多之后我却拿不定主意了。”

这些都是一见钟情,无论是曹雪芹、王实甫的前世姻缘,还是夏雨和杰西的语无伦次,是我们习惯说的命中注定,还是科学研究里发现的我们如果能够互相对视 8s,我就有可能在 0.5s 的时间里爱上你。

它是种无法明说的直觉。突如其来,如此猛烈。它可以带来遇见,制造麻烦,产生浪漫。可以是一个人的单相思,也可能是两个人产生矛盾的起点。它不见得都是好的结果,它只是一种可能的开始。陆涛和夏琳在一起了,分分合合,最终才平衡了一切,在结婚的地方,让这部电视剧戛然而止。而《爱在》三部曲,跨越十几年,告诉我们一见钟情之后,再度相逢之后,那种沉淀过的却依旧猛烈的爱情之后,还是被生活琐碎打倒。只能再次寻找一种平衡。

我相信一见钟情,是因为我生命中可以称作「爱情」的一段时光,就开始于一见钟情。没有陆涛那么直接,但也并不逊色。那是我持续时间最长,也乐在其中的一段爱情。它在离开的时候,留下了遗憾,但十分美好。

很多人在《奋斗》里都喜欢米莱,她义无反顾,她为爱痴狂。但爱情,无论科学上的解释是多么直白,我始终相信它是那种神秘的不可言喻,那种突然意识到的拿得起放不下。对的,就是对的,只需要一瞬间,便可证明。它在心里留下的,胜过千言万语。这就是一见钟情,也是爱的代价。

我要你,我每时每刻都要你,我必须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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