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个世纪20年代到50年代期间,一位瑞典学者曾多次到访中国,1921年获得特权,进入紫禁城内进行参观和考察。后来他又在溥仪妻子的陪同下来到了颐和园、中南海、北海等皇家园林进行考察,共拍摄了300多张照片,记录了当时北京皇家园林的风景面貌。这个神秘的外国人,就是喜仁龙。
喜仁龙(Osvald Siren,1879—1966):20世纪西方极为重要的中国美术史专家、首届查尔斯.兰.弗利尔奖章获得者。曾任职于瑞典斯德歌尔摩国家博物馆,后为斯德歌尔摩大学美术史教授。1916年起,相继赴美国耶鲁大学、哈佛大学和日本名校讲学。1920年起六次来华,并深深爱上了东方艺术。对中国古代建筑、雕塑、绘画艺术研究极深,代表作有《北京的城墙和城门》(1924)、《中国雕塑》(1925)、《中国北京皇城写真全图》(1926)、《中国早期艺术史》(1929)、《中国园林》(1949)等。
喜仁龙对北京的建筑充满喜爱之情,尤其喜欢北京的城墙和城门,他在序言中说到:“北京城门是中国古代建筑的典型代表,促使我写作本书的主要原因就是北京城门的美、北京城门对其他美景的衬托作用以及对破败城壕、青翠古松和古老建筑的衬托装饰作用。希望本书所付出的努力,能够引起读者诸君对北京城门和城墙更深的兴趣,且本书能够反映出它们的各种美,并能够为北京这座伟大的城市尽了所谓的一点绵薄之力的话,那么,我就感到很满足了。”
喜仁龙《北京的城墙与城门》一书最大的价值,即在于对北京城墙与城门“建筑意”的揭示。喜仁龙的文笔极佳,他描写北京城墙的意境道:
“在北京城的所有伟大建筑中,没有能与那壮丽恢宏的内城城墙相媲美的。乍一看,它们可能不如宫殿、庙宇或商铺那样吸引眼球,毕竟这些建筑都有着靓丽的色彩和细致复杂的木结构,或立在古街两旁,或藏于墙垣之后;不过,当你逐渐熟悉这座大城市以后,就会觉得这些城墙是最动人心魄的古迹,幅员辽阔,沉稳雄壮,有一种睥睨四邻的气魄和韵律。对陌生人而言,它们在水平线上的极简和连续性显得有些单调无趣,但细细体会你会发现,它们在材料和工艺上富于变化,是对过去的重要见证。城墙朴素的灰色表面历经岁月的磨损,受到树根的挤压而开裂或隆起,或被滴水侵蚀,一次次历经修复和重建;即便如此,城墙整体还是延续着统一的风格。每隔一定距离,城墙的外壁就会凸起宽窄不一的坚固墩台,强化了城墙连续的节奏。在城墙的内壁,各部分之间极不平整的接缝以及受到雨水和树根侵蚀而产生的变形,使这种流动的节奏变得缓慢而不规则。在城门的位置上,双重城楼屹立于绵延的水平垛墙之上,其中巍峨高耸的城楼就像高台上的雄伟殿阁,使这种缓慢的节奏突然加快,并冲向高潮。那些气势恢宏的角楼则构成了整个乐章中的休止符。……
当然,城墙的面貌随着季节、时间、天气和视角的变化而改变。从远处看,它们呈一条连续不断的实线,其间点缀着高耸的城楼,在温暖的季节里,顶部茂盛的树丛和灌木为城墙添了几分生机。十月清朗的早晨是最美的,尤其当你向西远眺,西山的深绿色衬着纯净无暇的蓝天,这画面简直美不胜收。凡是在北京的城墙上饱览过完美的秋日景象的人,没有谁能忘记那明媚的日光、清晰的细节、所有和谐交织的色彩!……走到近处……墙根下也有绵延的护城河和低垂的柳条,以及城墙和护城河之间广植的椿树和槐树。春天到那儿去是最好不过的了,那时,嫩绿的柳枝随风摇曳,好似一扇透明的窗帘,倒映在明镜般的河水中;或者稍晚一点,槐花开满枝头,散发出迷人的芬芳,充满整个空气。如果你善于发现,总能在古城墙附近找到绝佳的创作题材。
顺着斜坡(中国人称之为“登城马道”,因为他们可以骑马而上)登上城墙顶部,你就来到这充满趣味、全世界最适合漫步的地方。在这里,你可以逛上几个小时,饱览北京城的全景:黄色屋顶隐藏在茂密绿叶之间闪闪发光的宫苑和庙宇,覆以蓝绿琉璃瓦的华丽宅邸,带有开放廊柱的红色庙宇,百年古树下的灰色小茅屋,商铺林立、伫立着色彩明丽牌楼的生机勃勃的街道,以及一块块有牧童放羊的空地——所有这些景象都映入你的眼帘,它们就在你的脚下。”
侯仁之先生评价《北京的城墙与城门》一书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作者对于考察北京城墙与城门所付出的辛勤劳动,这在我们自己的专家中恐怕也是很少见的。而他自己从实地考察中所激发出来的一种真挚的感情,在字里行间也充分地流露出来。”这是对于该书最为恰当的评价。在《北京的城墙与城门》一书的最后,喜仁龙不无担忧地提出了以下这个问题:
“这些美妙的城墙和城门,这些北京动人辉煌的历史的无言记录者,还能在这个世界上屹立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