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上次游惠州西湖,我是为了消遣而去,那么这一次我就是真正的为诗歌而来了,来的更加纯粹和简单,是再聚也是举手挥别。等我游完了西湖,再游完罗浮就要打包走了。于是我又和一座城市擦肩而过,在以往的两三年的岁月里我总是如此,一座城市一段旅行,一段旅行一段文字,一段文字一回沉淀,一回沉淀一回成长,一回成长又一回回味。无论如何西湖的美景还有东坡居士的诗还是把我们陶醉了。
前天决定离开,本打算如小叶一般潇洒干脆,一个行囊一双布鞋就可以自在的来往,但仔细一想我若这样,那人生也未免太粗枝大叶了点,马老师曾说“人生的意义在于相逢和体验”,是啊既然无法拥有那就做最诗意的体验吧,留待来年好有回忆,能以一段斑斓或斑驳的文字娓娓道来,这也不失为一件快事。就此刻我已在这座城市放下了所有的梦想的希冀,只单纯做一个打马而过的游客,只为舀一湖春色而来,带几句诗词而去,只愿西湖的春色能给我一场沉醉的邂逅,如此人生足矣。
携小妍发现惠州,发现西湖,无意间误入了湖边的曲折小巷,于极狭处侧入,翻转两身竟见得繁华向里安静如斯,矮墙斜院,青砖马头墙上苔痕春草杂然,巷子深深落落曲折,各相交错,邻里往来鸡犬之声相闻。往深里走去,总觉似曾相识,恍如昨夜竟于梦里邂逅,细思方知,原来我也曾在庐陵一次次的穿越古南、仓口、桃树下、晒布场。那些巷子和古街和这里一样,但我想每一幢房子里面居住的人的故事必然不一样。庐陵和鹅城不一样,庐陵的人和鹅城的人不一样,那么我在庐陵所发生的一切也会和鹅城不一样,但或许正是这种不一样,让生命有了更为充足而丰富了体验,人生才得以饱满而充实。我一直都在体验的路上。
再往巷子深处,让我惊奇的是里面别有洞天,巷子稍宽便有百十个小吃摊显在眼前,各色小吃数不胜数,恨不能有宰相撑船的肚皮腾出来痛快的吃上一回。有时我在想城市的管理者最想整治的是这样的小吃摊,为何一座城市的魅力却往往恰恰是这些不起眼的,无堂皇装修的,廉价美味的小吃摊呢 ?我想待我离开惠州很多年后我可能会忘记惠州的任何一栋标志性建筑或者某些重要的人物,但却可能时常记起这巷子深处拥挤简陋甚至可能没有卫生保障的小吃摊,记起这些形形色色的美味,人就是这么奇怪。
从巷子深处出来,便是往西湖的魂灵处走去。两个人,两位天涯的游子在苏堤的绿荫下,执子之手,缓缓前行,望远处事亭台楼阁,赏近处随手可撷都是东坡的诗,一步一声吟咏,随行随走皆是千古之事,彼人之心与斯人之心若合一契,足以感慨系之。转苏堤,步林荫,观游鳞,逐细浪,翩白鹭,不知不觉已春意微醺。行至廊桥有船可租,以作泛游,于是两人再登船凌波,向那烟水苍茫处以一叶扁舟飘然而去,暂作逍遥之游,学东坡居士“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余响余悲风”。
想来我也是江南之人,本是逐水而居,心有如水的清净和随顺,得失荣辱都能极快的平复,微风吹来自由其波光粼粼,但是所历世事愈多便无端失却了水的灵性和它的清净本性,或滞流无波死水无澜,或混沌不堪,臭不可闻。这些都不是我的本愿,我想我既然是水的儿子山的后人,那就自该有山川河岳的包容博大,有它们千变万化却不是本性的清净内在,也有它滋养万物,宽厚载物的慈悲。一叶扁舟之上人渐至湖心,望远处已然飘渺,那么远处望我也应该和烟水浑然了吧,这样的我们才不失为山水的一部分。
说到水,我终究还是想起了山,我生长在大山深处,景仰它的高峻雄伟傲然不群,而这一回来,西湖毕竟待我不薄,于无意间我竟与国父中山先生相遇,古街老巷子深处赫然一座巨大的牌坊写“着天下为公”四字,令我肃然起敬,仿佛于混混世界中忽然听得洪钟大吕之声,中山先生的声音百年之后依旧振聋发聩,令吾等后辈不敢不发奋,不敢不惊醒。于是整顿衣裳,恭恭敬敬走至中山先生站立的铜像前深深的鞠躬三拜,以弥补过南京而不得往中山陵礼拜之遗恨。
我想这一回的行走算是圆满了,东坡的西湖被我永远的收入诗意的情怀中,而中山先生的伟岸如山也让我的精神多了一根结结实实的脊梁,问前路便是“粗缯大布走天涯,万川之月照太华了”,阿弥陀佛,慈悲。
2012年2月
艺泓离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