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状态低迷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了。明明安安静静的坐着像个美男子,顿时满腔的挫败感就悄无声息的铺天盖地汹涌而来。曾经,我是爱孤独的。多少次都是在孤独中发现自我,多少次在孤独中看到希望,又有多少次在孤独中砥砺成长。我从来都不需要有人陪。
十岁那年离开家乡,腹中心酸化作洪堤,稍微一点点的感动就可以让眼泪溃穴,那种止都止不住的感觉,突然感觉如此留念。还记得那天妈妈来看我,下课后往窗外的惊鸿一瞥,我似乎看到了温暖的身影,我已经顾不得看第二眼了,就那么冲出去。我假装问她“为什么你来了”,其实我想说“你为什么才来”。她告诉我她来看看我,“你在这里怎么样”。我在这里怎么样,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家,我从来都没有在除了家之外的床上睡过觉,我从来都没有经历周围全是比我一群看起来比我聪明的孩子。你问我怎么样,我当时眼泪就泛滥了。我故意测过脸去,假装她好像看不到我哭的样子;我刻意轻松的跟她讲话,假装她听不出我哽咽的样子。她给了我20块钱,说给我的一周的生活费,接过那钱的时候,那才是眼泪的高潮。刚开始来学校拿的那20块钱,早就已经花完了。整个小学期间,我哪里拿过这么多钱,我哪里会想到自己一个人生活又要买洗衣粉,又要买水桶毛巾,还要冲饭卡,我怎么会想到吃喝拉撒需要这么多钱。我早就断粮了,还记得拿到那20块钱的那天中午我去食堂还了昨天赊账的一顿中饭。人生第一次赊账。
还好上课铃响了,我扭头就进了教室,从头到尾都没再看她一眼,也没跟她道别,我哪里还讲得出话来,要是被那么多同学听到我哽咽的声音,那得多丢人。那个纯真而死要面子的少年时代!我不知道当时有没有同学留意到我在哭,但是我敢保证那个英语老师一定看到了我泪眼婆娑的样子。他假装没有看到我哭,但是我看到他那一脸面无表情的温暖,他似乎也很难过。
那个曾经的老师,或许他没有说一句让我感觉温暖的话,但他温暖我到至今。
她在后面跟着我走了几步,好像一直在问我什么东西,最后留下一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哈”。后来我往窗外看,她已经不在那里了。我望向窗外,我茫然四顾,确定她已经离开了,若有所失。那年妈妈应该30岁吧,那时候还很年轻吧,大概跟我心中的那个姑娘一样年轻吧,或许跟她一样可爱呢。
后来的我越来越独立。再也没有因为爸妈的一句话,爸妈给的20块钱泪如泉涌过。也没有再因为背井离乡抽泣过。十二岁那年开始,我就爱上了夕阳。每到周五,从学校回家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喜欢走路。那是一条属于我的路。一条笔直的沟渠,一直通向远方,远方,是我的家。多少个春夏秋冬,多少个风霜雨雪,多少个落日余晖。那一抹血色的昏黄,于现在的我,恍恍惚惚,近在咫尺,却远在天堂。
五月端午,突然想回家看看,买了张十四个小时的车票连夜就这么回去了。十八岁那年上大学,就再也没有在家过过端午。二十二岁工作,就再也没见过家乡的夏天。
回到家是次日的早上,太阳还是那个夏天的太阳,连从地上蒸腾起来的气息都还是那般毒辣的味道。
那天傍晚太阳下山才着手准备回老家。我妹说,“这半年过去了,我数数,好像我才回去两趟”。我问她为什么不回去,她说回去干嘛,你们又不在家,没什么值得回去的理由了。我突然心底一个疑问,刹那间就浮现出来,那我回来的理由是什么?
天渐渐的就暗下来了。迎面而来的车辆已经打起了他们的远光灯,多么世俗的灯光,几乎把我这世俗的眼光都要刺瞎了。越靠近家,街道就越宁静,到后面,街道也看不到了,我努力扶起我已经挂在鼻头的眼镜,寻找隐藏在黑暗中的马路。车灯还是太暗,路依然若隐若现,但我没有丝毫要减速的意思,仿佛这是一条我从亘古走来的路,这么熟悉的路,为何要有一丝的胆怯。
耳边都是虫鸣,偶尔路过一片池塘,幸得闻得此起彼伏的蛙叫。一路的蚊子飞虫打在我的脸上,我似乎在哪里在何时有过这种熟悉的触感。
没有万家灯火,当我看到那零零星星的几家灯火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到家了。我还没从车上下来,奶奶叔叔伯伯婶婶侄子侄女就迎过来了。不间断的寒暄,不停歇的问候。他们脸上的笑容和叔叔偶尔来一句的玩笑话,让我感觉到他们看到我回来是有多么的开心,虽然我从小就是他们心中的开心果,但是没想到能让他们开心到现在。叔叔、伯伯他们让我吃饭,都让我去他们家吃,我就两边跑。他们问我要不要热一热,我巴拉一下就把剩饭剩菜往碗里一阵倒,“不用,这样正好”。我一般不管好吃不好吃,我都会装作很好吃,吃不够的样子,刻意多吃几碗,只为了让他们开心。但是,这一次,真的,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不仅仅是饭菜的味道,那弥漫在碗里的浓郁的味道,分明就是家的味道啊。好久没有端着饭碗在门口跟一大家子唠嗑了,四代同堂,咿咿呀呀,一声吆喝一声斥责,一片欢声笑语。宁静的村庄,永远的村庄。生如夏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浮生半癫痫,何必在乎拥有什么。
乡下的夜晚很凉,闭上眼睛,头顶都是一轮皎白的月光。月色正好,透过窗,铺撒在我的身上,我仿佛看到一个牙牙细语的少年,坐在他奶奶双膝上,数着天上的星星。
“一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