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牵牛花》第十六章

      从网吧出来的秋秋,直接回到了宿舍,趁着下午的空闲时间,他准备把衣服给洗了。一般晚上要是不加班的话,秋秋就在晚上洗衣服,若是加班,或者有其它什么事,那就推到下一个空闲时候再洗。一进宿舍的门,左右各摆着两张铁床,一共四个铺位。穿过床位间的过道往里走,是一个还算宽敞的洗漱间,洗漱间的内部一侧,有一个卫生间。洗漱间的另一侧,沿着墙面砌了一个长方形的洗漱台,台面上铺了光滑的瓷砖。离瓷砖台面约五十公分的高度,安装了四个水龙头,用手往右轻轻一拨,哗啦啦的水声便流了出来。

      秋秋用刷子将台面清理干净,上面的灰尘随着水流进入下水道。秋秋拿起在水桶里浸泡过的衣服,平整地摊开在台面上,用肥皂涂了一遍,右手拿起刷子,衣服上发出“嚓嚓嚓”地响声。车间的环境算是比较干净的,在这里上班,衣服理当不会很脏。若是要清洗衣服的话,加点洗衣粉在水桶里浸泡一段时间,然后用手搓一搓,这样便也能将衣服洗干净。但秋秋不是这样,从他在学校寄宿开始,每次洗衣服,他都一定要用刷子去刷,秋秋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把衣服洗干净了。随着秋秋手臂的来回摆动,“嚓嚓嚓”的声音响起后,衣服上冒出了一个个的肥皂泡。它们变着色彩,闪着光芒,在光滑的台面上起舞。阳光射进来,这些泡沫就变成一只只小精灵,在光线的照射下,像舞台灯光照射下的小主角儿。它们身着美丽的服装,迈着轻盈的舞步,张开纤细的小手,舞着蹈着,唱着跳着。刷衣服的“嚓嚓”声越响亮,它们跳的就越欢快,像是台下坐着一群观众,给它们送上了赞美的掌声。水流的声音此时不再是单纯地“哗啦啦”响着,而是变成了一曲美妙的音乐,光线代替了闪光灯。光滑的瓷砖台面,已经铺上一层柔软的红毯,在一切都具备的条件下,合作演出了一台漂亮的舞剧。当水龙头关闭,轻快的水声不再响起,小泡泡停止舞蹈,跟着水流进入下水道。在下水道的口子上,激起了一个漩涡,几个泡沫沿着漩涡在转圈儿,似乎不愿离开这个舞台。它们跟着漩涡跳了几支旋转谢幕舞,最后被流水带离舞台,一场表演结束了。

      不知在何时形成的一个惯例,每个周日的上午,几乎每个宿舍都在睡觉。今天也是一样,等秋秋起床洗漱好,另外三位舍友,还在呼呼大睡。今天周末休假,秋秋要去爬山,昨天下午洗衣服时,苏青林过来找他,约他周日一块爬山。长长的白天待在宿舍,秋秋是坐不住的,听说是去爬山,秋秋爽快答应。待在这个工厂里,难得亲近大自然,爬山游玩,山花水草,这是多么有意趣的一件事啊。

      秋秋起床后,轻手轻脚地洗漱一番,每次都是这样,因为动静太大怕吵到睡觉的舍友。这天早上,秋秋洗把脸,一大早就觉得神清气爽,心情愉悦。他换了一双轻便的球鞋,带上一些必要的物品,轻轻地把门关好,便迈着舒畅的脚步下楼吃早餐去了。当秋秋进入食堂,苏青林就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已经坐那吃上了。秋秋端着一碗米粉,加了一勺儿辣酱,在苏青林边上坐下。刚一落座,秋秋便问他:“就我们两个去啊?”苏青林从盘子里夹了一截肠粉,“昨天杨强文也说会去。”说完便把那截肠粉放进嘴巴里。秋秋拿着筷子,将细长的米粉挑进嘴里,不再说话。等苏青林把盘子里的食物吃完,他立刻站起身,对秋秋说:“你先在这等会儿,我上去拿下东西,顺便叫下杨强文。”秋秋点点头,接着又低下吃早餐。

      坐了一会,秋秋从里面出来,站在食堂前面的空地上,等着苏青林下来。太阳已经升高两层楼了,枝叶繁茂的榕树上藏着几只小鸟,千丝万缕的藤条从枝杆上垂下来,像一道黑色的瀑布。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青林从楼梯口出来了,却没有看到杨强文。秋秋问到:“怎么就你一个人,杨强文呢?”“他说想去逛街,就不去了。”苏青林回到。“要不我去叫下唐云鹏,看他去不去。”说着,秋秋便向楼梯口而去。苏青林正欲往工厂大门走去,对秋秋说:“不用了,我刚在上面,看到他还没睡醒呢。”秋秋折转身,和苏青林一同出厂走了。

      他们两人走到保安室的窗口,向保安出示了工厂的厂牌,保安摁下开关,电动护栏徐徐拉开。出了工厂门口是一条七米宽的大马路,马路用坚固的混凝土铺就而成,两边有好几个工业区,旁边有一家大型的货物集装物流,总是有长长的挂车在马路上来往。马路边上还分布着一些商店、快递、餐馆、饮品店、银行网点等生活配套设施。秋秋跟着苏青林,走过马路前面的一个三岔路口,往右继续前行一段路,就来到一条人车繁多的柏油马路。他们来到马路边上的公交站台,苏青林抬头看着站牌上的车辆行经路线,以便他们坐车前往爬山。

      两个人在站台没过多久,一辆高大威猛的双层公交车驶过来,苏青林示意秋秋准备上车。采用新能源驱动的公交车,行驶途中听不到发动机的响声,也闻不到汽油焦味。原本拥堵的马路,有了公交专用的开设,也就通畅了不少。公交车上的电子语音提示,采用中英文双播的行式,不管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都可以随时知道行车有关的信息。车上坐着的大都是一些青年,但却风格迥异,千姿百态。有头发齐整,身着正装,上扎领带的正派形象,也有发色多样,衣着破烂,不修边幅的对立一面。有长发披肩,裙摆翩翩的清纯女生,也有一丛卷发,长裤提臀的沉熟女子。

      车辆行进了有一个多小时,在一个依靠宽阔广场的站台处,秋秋和苏青林在这下了车。广场位于山脚下的一块平地上,广场很大,山却不高,这应该是以山为主体而修建的一个公园。广场上热闹非凡,名目众多,喷泉水池,石雕塑像,文化长廊,以及亭台楼阁。做游戏的孩子,牵手的年轻人,散步的老人,推车的小商贩,很是温暖和谐的画面。山脚下有两条马路通往广场,估计这两条马路是沿着山转了一圈,每条马路边上,都有以阶梯修成的蜿蜒小道,踏着台阶便可登山而上。山上的树木基本都是原来的自然面貌,没有什么人为栽种的迹象,除了人们修建的上山台阶,还有就是边上装置了太阳能路灯。不用费几步脚,就可以登上山顶,山顶上修建了一座古塔,秋秋他们在塔前的亭子里坐下来。树梢上时不时有鸟飞蝉鸣,地上也是走兽穿行,让人感受到十分亲近的自然气息。

      在亭台里歇过脚,秋秋说:“我们到塔上去看看。”宝塔有十三层,又是建在山顶上,就是再如何不够雄伟的山峦,站在塔顶上,眼前也是一片开阔,广袤无垠。秋秋从小在农村长大,经常会去爬山,站在山顶上吹着清风,眺望远方,时不时还可以呐喊几声,秋秋喜欢这种感觉。他们登上塔顶,完全不用费劲,因为里面有两部垂直上下的电梯。站在塔顶的走廊上,一眼望过去,高楼林立,巍峨大厦数不胜数,一栋连着一栋,鳞次栉比,一个改革开放的经济特区大都市正蓬勃发展,茁壮成长。一阵清风吹过,让人感觉很是轻松愉悦,塔顶飞檐上的铜铃响起,声音清脆悦耳,仿佛古老的编钟从时空里传来,给人一种无限美妙的遐想。秋秋望着这座繁华的大都市,心里想到,小时候站在老家的山顶上,以为大山的那边是城市,此刻他望着气势恢宏的高楼,胸膛里逐渐堆积起儿时的那座大山。它是如此雄伟,如此坚毅,使他心胸坦荡,心神安宁。

      人很多时候都是环境的产物。在此刻这般的情境与心境之下,铜铃在风中轻唱着歌谣,像是一首摇篮曲,在香甜入梦之际,幻化成一个似真似虚的美丽梦境。我看到一只长着艳丽羽毛的大鸟,它张开两扇巨大的翅膀,漂亮的翎毛浮在空中,像盛夏傍晚时天边的云霞。大鸟发出啾啾地叫喊声,两只大翅膀上下抖动着,扇起呼呼地风声,在天空旋转着大圈。这只漂亮的大鸟在我眼睛所能目及到的视线范围里飞了一大圈,然后停留在我眼前上空,鹦鹉一样的嘴巴叫地愈加欢快,用比猫头鹰眼睛还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着我。我一点也不害怕,我立即就明白了大鸟的意思,它是叫我坐上去,它要带我飞呢。

      我跨开两只脚,坐在虎背一样结实的大鸟身上,双手握着它的脖子,脖子上的羽毛非常的柔软纤细,像蒲公英的花朵,我不敢用力,只是轻轻地攀附着。大鸟扇动了如若垂天之云的羽翼,发出一声鹤唳般的长鸣,昂起凤凰一样美丽的头冠,像大鹏疾速扶摇直上。我飞升到云端之上,像坐在一朵七彩祥云上面,大鸟平稳快速地滑翔,耳边刮起一阵呼呼地大风。我周身全是一团团的白云,比棉絮还要柔软,比雪花还要亮白。太阳似乎离我很近,光线非常地强烈,非常地灼目。阳光照射在大鸟五颜六色的羽毛上,更加折射出色彩斑斓,耀眼夺目的辉煌。

      我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头轻轻地往下靠,把脸依偎在大鸟的脖子上。我明确地感受到大鸟脖子里流动着的热血,通过脖子上细软的翎毛,导入我的脸颊上,我感到我的脸在发烫。我用手摸了摸,在我脸上摸到了金黄的稻谷叶穗,一股浓烈的稻香冲入云霄,随之又漫上来湿漉漉的泥土的气息。我猛然一震,惊喜地坐起来,我可以非常精准地断定,此时此刻,我正飞翔在新余水北镇这片辽阔的原野上空。我的耳朵里,随即传来鹧鸪地叫声,喜鹊地歌唱,斑鸠地啼鸣。大鸟也许感受到我的喜悦之情,扑闪了两下翅膀,那颗精美的头颅扬起来,张开嘴巴欢唱着。我缓缓地往下降落,看着这片土地上秋收的景象。收割机在田里轰鸣作响,一袋袋饱满的谷子从机器后面卸下来,人们将谷子扛到大路边,用牛车、板车、独轮车欣喜地运回家去。收割机像一头兴致高昂的瑞兽,吼开巨大的嘴巴,露出锋利的巨齿,将一簇簇垂向地头金黄饱满的稻谷吞入体内。稻谷进入它的肚腹,还不待消化,就从后面吐出丰收的粮食。人们个个脸上都藏不住喜悦,忙碌着丰收的硕果,在春耕夏种时的劳累辛苦,最终换来高产丰收的结果。人生就是要劳动,勤劳才能结硕果,生活就是要不怕艰苦,只要努力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和收获。这样踏实的过日子,生活才会更幸福,人生才会更有意义。

      勤劳的人们啊!深沉的土地啊!亲切的故乡啊!我在心底默默地呼喊着。

      犹如凤凰一般的大鸟威武地立在高山之巅的一棵青松上,周围的树枝上落满了从四面八方飞来的各种各样的鸟儿,一幅百鸟朝凤的壮观景象。我从树上慢慢地爬下来。大鸟振开双翅,引颈高亢,一飞冲天隐入在一个山洞里,最后化作一块巨大的青色岩石,外观看上去活像一只彩凤。小时候,我经常听到村里的老人讲,在村子后面的高山深洞里,躺着一块巨大的青石,它吸天地灵气,取日月精华,饮甘露,沐清风。等到精满气盛,便在太阳未落,月亮升空之际,这块巨大的青石便羽化成一只彩凤,慢慢地睁开大眼睛,鼓动着盖过山头的翅膀,飞升到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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