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家排行老三,前面两个姐姐,后面两个弟弟。
母亲出生时姥爷不喜,姥姥不爱,他们千呼万唤的用他们的话说是个带把的,在他们的世界里,儿子可以给他们养老送终。
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在他们的漠视中活到七岁的,七岁时母亲便被姥姥送到隔壁湾做了童工,给别人家干活,稍有疏忽便有双扭的藤条抽打,母亲身上至今还有被鞭打的伤疤。
母亲在十二岁那年作为童养媳嫁给了我的父亲,那时我家还算富裕,拥有几亩地。在母亲眼里便算是进了天堂,她什么活都干,割谷、插秧、放牛、割草、、、、、、晚上回家还给全家人烧洗脚水,端洗脚水,半夜谁想喝水了,母亲总是毫无怨言地起床烧茶倒茶。
后来便有了我们姊妹几个。
打我记事时起,就没见过母亲有一刻钟的消停过,天不亮,母亲就在农田里,太阳升起,她又赶着回家给我们烧火做饭。有时我们心疼母亲,想给她洗洗碗,她总说,伢,看书去,别把衣服弄脏了。
母亲最常说的话便是:认识字真好!
于是我便在作业完成后教她认识数字,教她写自己的名字。
这个时候她便特别的开心,变戏法地弄一个煮熟的鸡蛋说是奖励老师!
我便受到极大的鼓舞,更加努力地学习,每个学期总能拿几个奖状回家,母亲极其认真地把我们的奖状贴在墙上,那是我们家独特的风景。
我考取高中那年,第一次听到父亲母亲激烈的争吵。父亲读过私塾,在村里算是一个文化人,母亲更是对父亲言听计从,从来就没有反驳过他,更没有给过他脸色,争吵是没有的事。
后来才知道,父亲不想我念高中,想我回家务农,说是女孩那总是要嫁人的,泼出去的水么。
母亲坚持我能读到哪就哪。
母亲碎碎念的还是我一定要找个好男人,不能太帅,要对我好,要知道心疼我,会照顾我,还要顾家。母亲说结婚是女人的二次投胎,第一次没办法选择父母,二次投胎就得睁大了眼睛。
等我慢慢明白母亲的话时母亲已经步履蹒跚,我常常见她一个人独自流泪,也独自发呆,可是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照顾同样步履蹒跚的父亲,还是一如十二岁那年将饭菜送到父亲手上,给父亲倒洗脚水。
我说您不能这么惯着父亲,母亲总说习惯了,我把他照顾得好好的,就不给你们添负担!
一次母亲腰疼,我把她强行拖到医院,结果是旧伤骨折!
从来没听说母亲骨折过,在我反复确认时,母亲轻描淡写地说是十年前摔倒骨折伤了腰没想告诉我们,怕我们操心!!
这十年母亲是忍着怎样的疼还在田里劳作的呢?
这一夜,我彻底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