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2020年再一次从牢狱中出来,出于对家人的愧疚,又或许人生已经浪费了十五年。我决定写一写前我的前十五年。一个15岁离家出走的少年,到街头的混混,到成为被人利用的“刀手”,到牢狱来回的罪犯…那比小说还要荒唐的十五年!
第一章 救赎,回家,新生
2020年1月5日因为涉案被刑事拘留。
2020.02.05与对方达成和解,被取保候审!
2月5号晚上
10点看完电视,像往常一样,打开了仓门的小窗口,
望了望对面的351(番禺里面351仓没有住人里面全部放着我们这些人进去的时候穿的衣服还有其他的东西,一般放人的时候就会把那个人的东西拿出来)
大佬仓的门和对面351是对开着的,所以我们一般每天晚上都会望一望对面,看下每天有几个人放。
然后大家赌方便面,赌今天放人的单双。或者赌仓内没有逮捕的人30天内是否释放。一般做庄的都是那几个死囚大佬。那天我刚刚好满30天,也没有逮捕我。所以看电视的时候,关于我的赌局开始了。说实话以前看到别人被赌博,我的心里都是无感的,也和其他人一样都是起闹的。但是到了自己这里了,就心里挺紧张的,因为一边我希望出去,一边都在想,到底家里帮我怎么处理了?我老婆会不会同意卖了房子,帮我出去。卖了房子我的孩子又该如何生活,毕竟到时候生活都没有着落。说实话,心里总是在嘀咕这个事,所以对于赌局也没有多放心上,只记得马哥那天晚上做庄,基本都是买我今天晚上不能出去的,因为我的涉及案子是100多万。因为里面很多人都认为我老婆绝对不会卖了房子救我。对于这些坐牢的而言看透了很多的背叛,也见识了很多人心。里面有句话。一年人等b等,两年人等b不等,三年都不等。我那时候也想我老婆应该不会卖了房子救我。毕竟那是我们唯一的财产而且房子在我老婆名下。就这样忐忑不安心情,开铺睡觉了。我也铺好睡觉了。一直在哪里翻转,根本就睡不着。就这样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仓门上的小仓口打开了。我的心激动的砰砰跳,仿佛一个人在等待法官的判决一样。今天不出去,后面每过一天都会加大出去的难度,因为案件30天就会去到检查院去了。
打开窗口的辅警叫值班的过去,叫了句“某某,换衣服”
听到我的名字,我马上从床上跳起来,大喊大叫,那种激动是不能控制的。马上把有号码的囚服换成没有号码的衣服。跑进去,拿我的饭兜,然后进去和里面的几位大佬,说了几句话。大喊了一句,祝各位大佬,能够改判。几年几位大佬也是面露着羡慕的表情。和我告别。我知道对于他们来说,出去已经是不可能的奢望。但是看到我出来心里难免伤感。也没有多说,就和我老乡留了我老婆电话,叫他出来了找我。。。
就这样过了5分钟的样子,协警打开了门,给我带上手铐。我里面很多仓友都起来了,通过那个门上的小仓口,望着我走过去了对面的351。是的代表这自由和死亡的351,普通罪犯想去351,去了351换上自己的衣服,得到自由。死囚们害怕351.因为他们去到351代表着那里是他们穿衣服上路的地方。就这样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来到了351换上我进来的时候穿的衣服。虽然衣服已经臭了。但是还是感觉穿自己的衣服真的是很爽。。换了衣服,被带到门口,经过几次身份确认。我被带到了最后一道,铁门。守门的武警再次通过电脑,查了我的瞳孔。确认了是我本人。缓缓的打开了那道铁门。。那天晚上和我一起放出来的一共4个人。。是的经过一个月后自由了。
这次从番禺出来,比以前坐牢刑满释放更加激动。。来到门口,协警给我们一人一个口罩。时间也到了晚上11点多快12点了。他告诉我们外面疫情很严重,千万不要丢了口罩,不然去哪里都没法去。和我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男的因为贩毒被抓,但是没有找到证据,所以检察院不逮捕他放了,有一个阿姨,因为卖6合彩被抓了,也是检察院不起诉放了她,宁外一个女的是因为故意伤害和我一样被取保候审。4个人都很激动。。。但是我没有手机,因为我的手机被押在派出所。那2个有手机的手机一个月早没有电了。。。我们问保安能不能给我们打电话,太晚了。又没有钱(那时候疫情,账户不给买东西,所以退款叫我们通过粤省事自己出去退,带进去的现金全部被充进去自己的账号里面了)
没有现金,没有手机几个人都像傻瓜一样,保安也不给我打电话,叫我们去隔壁公安基地的收留所住一晚上,都出来了谁还愿意住收留所啊。大家都没有住收留所。一起结伴走出了,公安基地。。。
走出公安基地,因为半夜12点了,大家都没有亲人来接,就想着路上找个人借电话,或者是找个店铺宾馆能借个电话打打。可是一直到半夜1点钟,路上没有一辆车,也没有店铺开门,那种感觉就像是见鬼了一样,广东从来没有发生这样的事,路上没有车(后来才知道因为疫情半夜封城了)。。。大家一直在街上等。终于等到路上有个下班了的人开着电动车的快递员,拦着他。他们三个打了电话,给自己家人。因为他们都是番禺本地人。而我电话没有,番禺也没有亲人朋友。过年的时候老婆也不在广东了,回去湖南老家了。我也不知道打电话给谁,我也没打电话。打了电话,她们的家人逗来接她了,那个本地阿姨的女儿也开电动车来了,因为封城晚上小车通行一律算红灯。。。阿姨问我,要去哪里,我说我也不知道,想去中山找我的朋友们。家人在湖南。。。阿姨女儿问我要不要给家人电话,我说不用了这么晚了,家人在湖南。广东的朋友我也不记得电话。阿姨说白话,和她女儿说叫她拿几百块钱给我。(阿姨以为我湖南的不会说白话,不会听。其实我在广东呆了这么久白话说说的很好,)。。她女儿说,不熟路费人,给他钱干嘛?不要管他就好了 。。我也装作没有听懂,其实我也没想到阿姨会这样说,我也没想过要人家帮助。
就这样和阿姨告别后,我一个人在番禺的路上走着,有点冷。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也没有导航。路上也没有行人。。那夜真的有够倒霉的#(捂嘴笑)
疫情中的番禺,像一座鬼城。空荡荡的,在里面只看新闻联播知道有这个疫情,但是想不到会如此严重。晚上又冷又饿的。就这样在番禺的街上走了3/4个小时。实在走不动了,找了个银行的ATM机,就睡在了里面。里面比外面暖和但是还是睡不着。心里出来了也挺激动的。也没有心情谁,只想着尽快给我老婆打个电话。很想我老婆孩子,我出来的后果,代表着家里肯定房子卖了,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他们过的好吗?可是路上也没有行人。没有店铺全部关门。也没法电话。就这样一夜没睡,呆到了第二天8点多。
在我出来的时候广州南派出所给我留了话,叫我第二天去报道。。我也没钱,也不知道怎么去石壁派出所。就这样走,到了9点多终于到了一个小区门口。门口有个保安。我和他说我刚刚出来,没有钱也没有电话,问他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说了很久,他才给我打电话。拨通了我老婆的电话,听到这久违的声音,我眼泪一下就出来了,我老婆在电话那头也带着哭声,真的10多年都不曾哭过,从我15岁离开家的那天,我的心已经比铁硬,以前差点被人砍死那么疼,都没哭过。这次真的想哭。。。萍水相逢,一无所有,恋爱结婚。生儿育女。一路走来8年这个女人,我欠她太多了。真的很感激。我老婆
说老家封了,也不知道几时我能出来,所以没有来接我。
我说不要紧,我很好。她问我几时回家
我说我明天就回家。
真的这是我一辈子里面,最温暖的对话
我问我老婆转了几百块钱微信到那个保安大叔微信上。那个保安大叔也没有现金,开着他的电动车帮我取了出来,真的很感谢那个大叔。问大叔拿了一根烟抽了。隔壁的小店开门了。买了包烟给大叔。
坐公交车,赶着去石壁派出所,外面没有出租车。
来到石壁派出所,等了一会。见到了冯警官,这个比我还小2岁的年轻警官。把东西放在外面,给我消毒后。我又被带进去了那个审讯我的地方,过去了一个月还是那么的深刻。。。给我做了份笔录。然后给我签订了一分取保候审书。告诉我,有什么随时配合调查,我说我你老婆家里为了你,做了很多事。出来了好好赚钱。不要辜负老婆孩子,我说我出来了也是一无所有。他给我一只烟,我们就这样在里面。2个相同年纪的人,互相谈论谢这该死的人生,仿佛是这个认识多年的老同学。互相诉说着这些年彼此的变化。他告诉我不要离开国境。其他的要去哪里给他电话,他24小时开机的。有事和他说。说实话我以前对这些警察,挺反感的。这次石壁派出所的警察,让我对这个群体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他们文明,公正。比10多年前抓我的那些警察强一万倍。也许是法制在进步吧。也或许是社会在进步吧。我不知道。
离开石壁派出所,就准备回家了。可是疫情期间回家的路。。变得坎坷阻碍。。也不知道怎么回家
2.6号出来后的第一天,很想回家。但是高铁也去不了,那时候老婆给我转了500块,后面我才知道老婆处理完我这个事后就剩下了一千多,我不敢想象那个年我的妻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拿着那个取保候审通知书,在番禺也不知道往那里去,广东疫情严重,我想出去很难,到处都封了。从石壁派出所出来,我直接坐了一个公交车,来到广州南站,这个时候的广州南,像一个案发地一样。到处都是警察,医生。。。有生之年见过最严格的管制。。。回家成了奢望。不过这些无法阻挡我回家,见老婆孩子还有我老母亲的决心。。。我决定先回到中山。再想办法。
广州南站,那个时候大清查,加上过年。到处都没有黑车了。班车也停运了。没有办法,我就想到了以前出差的时候,经常去坐黑车的番禺公园。。
坐了一个黑摩托车,来到这个地方。可能是因为过年吧,或许因为瘟疫。也没有人在这里跑车,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有办法。我硬着头皮。又找了个电话,打了电话给我老婆。叫我老婆帮我找我在中山的朋友,开车过来借我。
说实话,从我第一次坐牢出来以后,就和那些江湖兄弟们,都保持就距离了。后面结交的这些所谓朋友,都是生意上的朋友,或者同事,同行。也没有几个特别好的朋友。那时候也不知道找谁。我老婆后来打了电话给他舅舅。。。我老婆的舅舅在佛山。他就叫我联系他的战友。。直接回去湖南,他战友有办法能帮我拿到一张火车票。。真的感激不尽。作为男人真的没有用啊。这点事也做不到,还要老婆去求自己的亲戚#(泪)
过了不到一个小时,我老婆舅舅的朋友,开着车过来了。。。然后拿着票。是一张慢车。。广州到耒阳的。看到票真的很开心。离家只有500多公里了,只有6个小时了。。一个月没见到老婆孩子了。9年第一次没有和老婆一起过年,第一次分开这么久。。久违了我的妻子。。耒阳我来了。舅舅朋友开车带着我来到了。广州站。下午4点多的火车。还能赶得上。千恩万谢舅舅的朋友,买了2包烟给舅舅的朋友。他没要说是和老婆舅舅多年战友。只拿了一只抽。嗯。战友情远远比其他的感情来的靠谱!
这个时候广州站,刚刚过年,全国肺炎,也没有多少人,好多的医护人员,好多的警察。进站好像千难万险一样。量体温,等等一系列的检查。检查的看我刚刚从里面出来的释放证明,也没有多难为我。就当我进去火车站里面了。进到车站。里面也没有多少个人。店铺也关门的。只能站着不能坐着。。
上到二楼了,就稀稀拉拉的看到大概一个候车厅有10多个人。。。我在广州站最少坐过一两百火车。。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少的人。不过和我没关系。归心似箭。。。抽了几次烟。等到了火车来了。。上了车,整个车更加夸张,一节车厢就1/2个人,有的车厢一个人都没有。。哈哈买硬座,得卧铺的感觉。。。
晚上10点多,火车到了耒阳站。。这个时候的老家,比广东更加安静。以前火车站那些拉客的摩托,出租车,黑车全部不见了。除了车站几个工作人员,还有警察医生以外。感觉就像来到了生化危机里面的空城一样,透露着诡异气氛。。接受了盘问测量体温。顺利的出了火车站。可是天色已经黑了,也回不去家里了。。。城里我自己的房子也卖了。突然有种无家可归的感觉。真的很悲凉。努力10年一切化为泡影。这次连家都没了。
10多年前从耒阳火车站出发的那个少年,变成了中年。还是同一个人,那时候一无所有,现在任然一无所有悲凉不堪。我的堂兄弟,老表都在城里。可是此刻却不想去任何人那里住,一个是疫情,一个是心态崩了。感觉就像是吃了败仗一个人回来的将士。。。心境落差的很大。不肯过江东。可能最适合我此刻的心境吧!火车站隔壁就是下乡的汽车站。太晚了,到处宾馆,网吧。全部关门了,也没有地方去。就又返回火车站里面和那些人说回不去乡下,能不能在候车厅睡一晚上。明天坐班车去乡下。工作人员挺好的。说可以。唉。就睡火车站吧。讲究不了了。比起面子,更想回家,和妻儿团聚。
耒阳火车站的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太冷了。里面好大的风啊感觉。又没有厚衣服,就这样走一走坐一坐,然后去哪里讨几次热水喝喝,手机也被扣押着的没有手机玩,就非常难熬。。走走停停。就这样到了7号的早上5点多,肚子也好饿啊。一天多没有吃东西了。就出了火车站看看那里能吃东西,距离回乡下的车也就2个小时不到了。以往我们城里到乡下的车最早的一班车7点就出发了。出了火车站天刚刚有点朦胧。。街上还是一样仿佛鬼城除了环卫还有喷水的车,路上基本没有行人。一路走到耒阳灶市汽车站,这里有下乡的车。车站也是一样。没有人以往的车站旁边这个时候就有很多人下乡,或者卖早餐的店子,如今都没有开门。空荡荡的,仿佛城里都没有人一样。唉 。就又蹲在车站旁边等着。。。。抽烟,抽烟。蹲着蹲着。终于等到了7点了。。哦豁。。车站还是没有开门乡下的车也没有发动的迹象。。我开始慌了。后来问了车站的警察。原来车站都停止运行了。去乡下也去不了了没有汽车。真的失望,家感觉这么近也这么远了。。没有办法去了隔壁派出所问借了一个电话,打给我老婆。说我回不去了,没有车。。。我老婆说他也没有办法。后来我妈打电话给我堂哥。。。本来不想麻烦我这些亲戚的。后来我堂哥搞了个证明。然后开着车过来接我下乡去了。。
我堂哥来的时候,在哪里说,我回家也不出声,也不去他家里。我心里很难受,我家都没了。不好意思麻烦你们。我们都沉默了。后来我堂哥就开着车一路送我到乡下。。路上遇到好多的设卡的。我们都说家里人有急事需要回乡下。大过年的也没有为难我们。放我们回到了乡下。。
回到家已经11点钟了。。。我的母亲正在煮菜。都忘了多久没有回来乡下了。这个老房子,承载着许多儿时记忆。如今我又回来了。败的一塌糊涂啊。。。看到我的老母亲在外面煮饭菜。。我的大儿子还有小儿子玩的一身脏兮兮的。看到我回来。大儿子叫了一句爸爸回来了,我的小儿子就赶紧跑过来,爸爸爸爸的叫着。。两兄弟问我去了那里?怎么都不回来过年。。。我老婆也走了出来。。看到孩子,母亲,老婆。突然我的眼泪就掉下来了。。我一生最重要的人。如今因为又住到这个乡下破地方。到处都脏兮兮的地方。负罪感,思念,。。一下子涌上心头。。我老婆也是眼泪哗哗的流,嘴上说句,你总算回来了。。先别抱着他了,去洗澡吧。我刚刚烧好了水了。。我妈也说回来了就好。。我的母亲经历了我2次出狱,我的老婆经历了我们之间唯一一次长久分别。。母亲已经满头白发,妻子已经一无所有。。我跪着对她们磕2两个头。。。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跪人家面前,包括我的父母也没有跪过。面对死亡的时候也没有向人家妥协过。真的,这辈子都过不去这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