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几乎是蹦蹦跳跳的穿过熙攘的集市,一路向东,左拐右拐,脚步极快。
渐没人烟时,前面出现一眼望不到边的山林。
婉儿加快脚步进了深山,羊肠小路,崎岖难行,一般人是走不来的,婉儿却是驾轻就熟,如履平地。
走了约莫一盏茶功夫,前面一个十米宽的悬崖挡住了去路。婉儿找好位置,猛提真气,一个起伏便跃了过去。
过了悬崖,前面便是逍遥派地界了。
这里是逍遥派的后方,没有门楼,没人把手,只有一块巍峨的石碑,上书逍遥派三个大字。
倒不是逍遥派的门面顾头不顾尾,实是那十米宽的深涧便是最好的门面了。
试问江湖上能一口真气越过那座山谷的能有几人呢。
转过一个小山坡,出现一排精致小巧的亭台楼宇,亭前空旷一片,这便是婉儿十年来习武的地方了。
山中暖和,各种树木已经生出了丰盈的叶子,习武场已是一片绿草地,间或有一簇簇红的黄的小花,开的正艳。
亭子西侧是一片柳树林,微风一吹,柳絮纷飞,如下雪一般,洋洋洒洒,颇有一番诗意。
婉儿坐在亭子里歇了会脚,左顾右盼,不见有人来,没好气喊道:“闷葫芦,闷葫芦·····”
逍遥派是当今武林第一大派,少主顾万昭,年长婉儿十岁。平时没事都是他教婉儿习武,忙时怕婉儿无聊懈怠,让手下谢东来陪练。婉儿见谢东不苟言笑,沉默寡言,便给他起了个绰号,闷葫芦。
喊了几声都没人应,婉儿顿时警觉起来。手按佩剑四处寻了一圈,蹑手蹑脚走向了那片柳树林。
突然平地里卷起一阵狂风,柳絮飞舞,柳条摇曳,婉儿忙扭头闭眼一躲,待抬眼再看时,在门帘一样的柳条和雪花一样柳絮的掩映中,不远处分明站着一个白衣男子,衣衫整洁,腰线分明,玉树临风。
画面太完美,有点像自己梦中无数次想象和勾勒的那个他。
婉儿看得有些发花痴,稍一愣神,方才想起什么似的一个激灵,手忙脚乱的拔出剑喝到:“什么人?”
这逍遥派后山的练武场向来很少有人来,如今又不见了闷葫芦,事情不妙啊。婉儿心里七上八下的,有些没谱。
白衣男子轻轻回转身,笑而不语,信步向婉儿走来。
婉儿定睛看清男子的脸庞,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不情不愿的收剑入鞘,埋怨道:“大师兄,怎么是你?大白天的装鬼吓我。”
白衣男子正是逍遥派少主顾万昭,是婉儿的大师兄,不是师父。
自从十年前,十八岁的顾万昭见到八岁林婉儿的第一眼起,他就没打算让婉儿叫自己师父,叫师父多老气多见外,没的叫老了自己。
那时候八岁的婉儿被林夫人打扮的那叫一个花枝招展,活脱脱一个绝世大美人的缩小版,几乎看不出孩童的稚气。可自从跟自己学武后,婉儿便成了眼前这副假小子模样,顾万昭百思不得其解,并且一直心有不甘。
一别数月,顾万昭见婉儿丝毫没有热情高涨的样子,反而称自己是鬼,很不服气,宽袖一扬,拂开倒垂的几枝柳条,一步两步逼到婉儿面前问道:“林婉儿,你看清楚,师兄哪一点像鬼?”
林婉儿故意借机仔细端详了下顾万昭堪称完美的俊脸,28年的岁月竟没有在他脸上刻下哪怕是一条皱纹;健康的皮肤,稍稍有些古铜色;星目朱唇,无可挑剔。
这张能让天下女人看到便忍不住发狂发癫的俊脸,可婉儿就是看着没有那种感觉,或许是因为自己从小看到大的缘故吧。
婉儿突然想起闷葫芦谢东的脸,白的如同瓷器,嫩的能掐出水来,连婉儿都忍不住想去捏一捏,他才十七岁,这才是同龄人的样子。而顾万昭浑身上下散发着熟透了的稳重和威严,让婉儿很有距离感。
十年的光阴,注定是不可逾越的。虽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
婉儿收回思绪,摆手笑道:“哪有哪有,大师兄可是世上少有的美男子,是我口无遮拦,可别跟我一般见识。”
顾万昭上下打量了下婉儿,说道:“许久不见,师妹一切可好?”
“好,当然很好,我每天都很用心练功。”
“别的呢?”
林婉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大腿跳起来道:“对了,大师兄,我爹已经答应我出去闯荡江湖了,就这几天,正要向你辞行呢。”
顾万昭颇感意外,还是说道:“那可要恭喜你了。可惜逍遥派向来没有女弟子,不然我就可以带上你四处走走了。”
婉儿摆摆手道:“我就是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天大地大,任意驰骋,多好。”
“好吧,那这几天我就好好教教你行走江湖的经验。记住,不求行侠仗义,只求平安就好。”
婉儿点点头道:“谢谢大师兄。”
顾万昭道:“来,我先看看你的武功招式练的怎么样了。”
“好”,婉儿站定,拇指一顶,刷刷两下,漂漂亮亮拔剑在手。
顾万昭笑道:“现在还蛮像个样子。刚才你那手忙脚乱拔剑的样子可是不敢恭维。”
婉儿不好意思的笑笑,接着练剑。十年来,婉儿只对练剑感兴趣,孜孜不倦,如海绵吸水,根本没心情想其他的做其他的。
婉儿认认真真一招一式的练习,顾万昭也不休息,一直相陪,手把手的纠正姿势。
不知不觉便到晌午。谢东来送午饭,毕恭毕敬,不苟言笑。饭毕,婉儿坐卧不安的休息了一小会,便又迫不及待的拔出剑比比划划。
顾万昭没法,只好让婉儿先演示下轻巧简单活动量不大的招式,以免伤了食气。比划了一会,婉儿又嫌施展不开,非要真刀真枪的过招才过瘾。
还好谢东那毛小子先走了,不然拳脚无眼,又要被婉儿踢出几块淤青了。
顾万昭只好亲自上阵。他以柳条代剑,还是怕误伤了婉儿,畏手畏脚,不敢用全力。
婉儿却不管这三七二十一,步步紧逼,招招指向要害,打的不亦乐乎。
顾万昭见婉儿把各种招式运用的灵活巧妙,丝丝入扣,不由地对她刮目相看。于是便渐渐的放开了手脚。
只见柳来剑去,拳来脚往,两人竟打的旗鼓相当,不分伯仲。这令顾万昭更加惊诧婉儿的天赋和勤奋。
婉儿好久没这么酣畅淋漓的施展拳脚了。几个回合下来,越发兴致勃勃,红光满面;陀螺一样,不知疲倦。
眼看从红日西斜到日落西山,婉儿依然是问东问西,演练招式,没有回去的意思,顾万昭只好下逐客令了,一把按住婉儿手中上下翻飞的长剑道:“我的小师妹,还不回去么?天黑了山路不好走。再不回家,你这闭门刺绣的幌子怕是要穿帮了。”
“好吧”,婉儿很是不情愿,抬头看看天,才发觉太阳已经落山了,只留下红彤彤几道晚霞,方才慌了神。
顾万昭把婉儿送过去悬崖,一身口哨叫来一匹黑色骏马。婉儿二话不说,忙不迭一咕噜翻身上去。马儿认生,踢腿抬臀的不太老实。
此处大树林立,光线愈发阴暗了,婉儿一脸的难色。
倒是顾万昭拉着马缰绳,不急不躁笑道:“你那么猴急跳上去干嘛啊?”
“再不走还走的出去吗?一会天黑透了,路都看不清还怎么走?怕是会迷路。”婉儿翻着白眼,有些没好气。
“怎么说话呢?”顾万昭故意语气严肃。
“哎呀,大师兄,人家急嘛。回去又该被爹娘好一顿训了。他们可是好不容易才答应我出去闯荡江湖的。”婉儿也故意嗲嗲的说话。
顾万昭忍不住笑了:“天已经黑了,这马又认生,再加上你这三脚猫的马技,不迷路才怪。我送你出去。”说着不等婉儿答话,脚一点地,马镫也没踩,便翻身上马,稳稳坐在婉儿身后,不远不近,规规矩矩。
“这个······这······”婉儿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
“这什么啊?还怕师兄轻薄于你?”
“不是,不是······是········太挤了。”婉儿想不出别的理由,话说出口才发觉一点都不挤。
顾万昭道:“行走江湖,不仅要武功好,马技也要精湛。我骑马,你看着就是。不出半盏茶功夫就能到家,晚不了多少。如果你自己还不知猴年马月能到呢。事不宜迟,坐好了。”
婉儿顿时觉得很在理,立马换了主意,连连点头道:“好!好!”一副好没出息的样子。
顾万昭左手拉住马缰绳,右手扬鞭,双腿猛地一夹马肚,清喝一声“驾”,便绝尘而去。
耳边晚风呼呼作响,树木山丘急速闪过,左拐右拐,上跳下窜,颠颠簸簸,很是惊心动魄。婉儿很喜欢这样冒险一样的感觉。
转眼间就出了山林。接着一路向东,进了大邹城,直接奔驰道婉儿家附近的一处小巷,方才戛然停下。
婉儿下了马,一脸的敬意,边走边回身摆手:“谢了,大师兄.”
顾万昭目送婉儿跃进林家庄院,方才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暗影里,一个身着黑斗篷的年轻男子静静的看着婉儿跃进高墙。
男子长得很帅,眸子清亮,眼神是笑非笑,耐人寻味。
呼!呼!
斗篷帅哥转身,几个起落,消失在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