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时候,总觉得爸爸是一个“偏心”的人。
1
据我观察,印象里,要么是哥哥因偷偷的扒正在行走的拖拉机后车斗儿,被罚跪;要么是弟弟因背着家人下河洗澡,被马鞭抽打屁股。
而我不仅从来没有挨打过。反而记得最清的是爸爸要是出门做事去,只要我一哭闹,一定会跟随去。
记得有一次,爸爸背着我徒步去邻居村看戏,看完戏回来的路上。经过一片柿子林。柿子树枝干粗壮,盘曲嶙峋,稀疏的树叶间却挂着一个个可喜的绿柿子。爸爸一边指给我看那些已稍微长大些的绿柿,一边干脆把我放在脖子上,让我兴奋地坐在高处尽情的摸着那些柿子。
不知道哥哥、弟弟有没有羡慕过我,但只有我知道我的感受,只有我知道,我也深深地爱着爸爸。
2
我们稍微大一些的时候,爸爸买了一辆拖拉机和车斗。开始跑运输,贴补家用。
每天早上三四点,爸爸就起床和同伴们出去。到城东拉砖去西山买。然后从西山的山上拉回来石头再卖给村子里盖房子的人。
有时候去烟站拉烟。烟包垛得整整齐齐,最大化地装满了一车斗,远远看去,像一座小山。走近看去,几乎找不到开车的人。
每当到了晚上,天色已完全黑了,爸爸还没有回来,妈妈也做好饭了,我们就坐在家里等着爸爸回来。
我总是在屋里玩一会儿,再跑到院子里听一听,院子里还是静悄悄的。就又跑到大门口儿向外望。那是多么希望,昏黑的夜色里,突然看到爸爸的身影呀。大门外,除了几声狗吠,或者谁家走路“咚咚”而过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其他动静了。
我失望地往院里回身。耳朵却机敏的捕捉着我家后面那条东西方向大路上,来往拖拉机的响声。嗯,确实过去了一辆拖拉机,但那不是我爸的车。因为,我爸爸的拖拉机加油门儿,迈力爬坡的声音,我是最熟悉不过了。
爸爸现在也不知道开着车走到哪里了?他渴吗?累吗?有没有吃到一些热热乎乎的饭?着急的往家赶路的时候,要看好路况了。突然那一声欢快又亲切的“哒哒哒”声,响亮而又清脆,从我家后面大路西边向东移动过,来到我家的房后了,右拐弯上一个小坡,急促的“哒哒哒哒…哒哒哒…”的响亮声穿过黑暗,到家门口了。肯定是爸爸回来了,回来了!
我们一家人赶紧为爸爸打开大门。并用石头顶住门。让爸爸顺顺利利的把车停好在院子里。等爸爸和车进院。我们就赶紧把大门关好,锁住门,高兴地迎接满面尘灰,但有激动喜悦的爸爸。
我最得意的是当同学们都在用绿色帆布书包的时候。我却用油绿皮革做的别致的书包上学。那是爸爸出外跑车回来时送给我的,而且我最喜欢的礼物。我认为爸爸很有眼光的。
3.
上了初中,我要住校学习,一星期都在学校。每到周末,我总会一边背着书包往家走,一边猜测:爸爸在家忙啥呢?
当穿过邻村,一眼望见我们村庄的时候。远远的,是那么安祥静谧。突然之间内心有点不安:这一周都没有在家,家里有事吗?但是有啥事儿我也不会知道呀!爸爸呢?在哪儿呢?
想到这里,一步也不敢停。连大陆也不走了,直接穿过田间小路,撒腿就跑。跑过麦田,穿过村里的池塘,拐进去我家最近的胡同,跑呀,跑,呀,终于跑到了家。
推开家门儿,一眼看到当院里,爸爸围着围裙,端着簸箕,微弯着腰,正在一下,一下,“哗啦…哗啦…”地簸着玉米。阳光就照在爸爸的脸上,玉米皮屑沾在爸爸乌黑的头发上。看见满脸又急又红的我,爸爸笑眯眯的说:“过星期了?回来了呀!”我长长舒一口气,放心地笑了。
我依然是那么依赖爸爸。
4
爸爸60岁那年,突然说:“干活的时候总是胸闷,不舒服。”
我带着爸爸去看病,医生说:“心脏不好了,心房纤颤,以后呀,可不能干重活儿。也不要参与那些大喜、大悲的事。”
爸爸不相信地喃喃自语到:“身体怎么这样了?以后我就干不成活儿了?就在家闲呆着了?变成没用的人了……”
我安慰爸爸说:“在外面工作的人,到60岁就该退休了,没事儿的爸爸,你就听医生的话,只当退休了,歇着就行。”
回到家里,打开电脑,我上网搜索着“心房纤颤”这个词的解释。一边默默的记着这种病症的特点和注意事项。一边泪流满面,几度哽咽到难以自制。
以前,惦念在外辛苦的爸爸,在盼望着爸爸早点回家时,总觉得时间好慢呀,慢的像蜗牛一样。如今我真的希望时间,慢些,慢些,把我的惦念和依赖拉得更长些,因为我只在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