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三月，我回老家看望多年没见的外公。

       已是傍晚时分，晴好的天，远处一抹彤云如歌如画。我走在一条田间水泥路上，两边是嫩绿荡漾无边的稻田，晚风卷着清新的气息盈面轻拂，心情亦是无限舒畅。

       外公家的屋子还是旧式的土砖瓦房，四面环包成一个天井，屋旁屋后全是细小修长的竹子，四周一片寂静，我能听到自己脚踩在青草上的声音。

       屋前是一个晒谷场，四周砌了石头围墙，围墙口扎了个竹门，竹门掩映，未闩，我推门进去，穿过晒谷场，跨过下厅大门，唤了几声：“外公”，终有声音从上厅里面传出来：“谁呀？”一位白发老人走出上厅门口，正是外公。

        我走近去，外公端详着我，一双干枯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有清泪溢满在他浑浊的眼眶里，笑容挂在满脸堆起的皱纹上，良久，哽咽着喊出了我的乳名，顿时，我鼻子一酸，有液体温热了双眼。

        外公拉着我进厅，折腾泡茶，又聊了些家长里短。

      那天是星期天，厅里有个小女孩在做作业。是表姐的孩子。表姐早嫁远嫁，孩子出生后就留在外公家，由外公抚养，他们夫妻俩继续去大城市打工。

        一晃，孩子已经上四年级了。

         她黝黑的小脸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我，丝毫不见羞怯。外公朝她说：“叫小姨啊，这是你妈妈的妹妹。”女孩忽闪着大眼睛，喊了我一声，继续低头读书。

        是一本英语书，我听她读音不是很正确。纠正了她一下。她双眸立即闪闪发光，问我：“你也会读英语？”我莞尔一笑。接着，她指着课本上的一些单词和句子来问我，我一字一句慢慢读与她听。她歪着头看着我，说：“你读的真的跟老师读的一样。”

        接下来，她抓着我，从第一课开始，每一课都让我读，一直读到最后一课，我读，她听，很专注地听，读完一本又再拿一本给我。

       期间我们也聊天，她告诉我，学校的英语课本来有一台读音机的，后来坏了就再也没有了，都是老师读一句，孩子们学一句。如果当天没有学会就没办法，只能等第二天再到学校去问老师问同学。

        外公跟我说，孩子很好学，她之前一二年级是在村里的学校读的，成绩很好，但没办三年级以上的课程，之后孩子就得到远处镇上的学校上学。

       刚到新学校，孩子不适应，成绩落了一大截。家里没有年轻人，没人帮得了她，她就在学校认真听讲，回家刻苦复习，每天一有时间就大声朗读，遇到实在不懂的，做上记号，明天拿到学校又再去问老师，没人督促她管束她，小小年纪靠自身的热爱和努力，半个学期后把成绩跟了上去……

       抬头间，满室大大小小的奖状特别抢眼……

         当晚在外公家留宿，吃过晚饭后，我知道老人家习惯早睡，跟外公在客厅闲坐了一会，便退出来，到他们为我准备的房间准备看书，一抬头，窗外暗黑里有颗小脑袋瓜子轻晃，定睛一看，是表姐的女儿，我忙招手让她进来。

      她手里依然拿着她的几本英文书，跟我说：“小姨，你再读英语给我听好不好？”我朝她点点头，并夸她是个勤学的好孩子。

虽然只是8.9点的时候，乡里人本就歇息得早，外公家又离大家住的地方远，四周早已丝毫没有人声，只剩蛙鸣虫吟一片。外公家的房子空荡且大且高，就一盏昏黄的灯泡吊在正屋顶，满室灯光昏暗。我拿着书本，仔细辨认书中英文词句，再给她读了一遍，又一遍。读书声中，时不时和着她“格格”的笑声。

       她问我，有没有去过深圳。我说没有。她说她去过，那里很漂亮，那里有爸爸妈妈。她说，妈妈告诉她，只要她认真学习，以后考到好成绩好学校，就能到深圳工作，就能天天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了……

       第二天醒来，女孩已经上学去了。我推迟了些回家的计划，吃完早饭，坐车直接先到市区书店，买了部复读机，和一些小学生英文磁带，又辗转坐车回外公家。彼时正是春种时期，车窗外一片绿色盎然，生机勃勃。春风带着青草的清新之气和野花的甜糜之香，拂人欲醉……

      恍惚中，依稀是小女孩纯净的笑脸欢叫着：只要我认真学习，将来就能天天和爸爸妈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