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那山河浩荡——记我的十年山水旅行
-张不断 2022年8月-12月
四、游山玩水赏心事
（一）五岳
五岳是远古山神崇拜、五行观念和帝王封禅相结合的产物，自然和文化内涵非常丰富。东岳泰山之雄，西岳华山之险，南岳衡山之秀，北岳恒山之幽，中岳嵩山之峻，为历朝历代文人政客所称道。在当代旅游的语境下，五岳虽然名气不如黄山、武陵源峰林以及西部各大雪山，但仍然是自然和文化双重景观玩赏的好去处。
我是几年内陆续走访五岳，集中在我十年旅程的后期，在这之前，我游历观赏过很多山岭。坦白说，五岳中只有泰山和华山，给我强烈的震撼感和惊艳感，其他三岳的景观都低于我的预期；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我的脑海中，当许多山景都日渐模糊时，五岳却恒久清晰地屹立着。
嵩山
嵩山胜在峻境。景区内俊峰林立，叠石峦壁；峰与峰间距离适中，围抱着众多山谷，各峰高度趋同、互不想让，给人一种一山还有一山高之感。我是冬日登临，在峻极峰及其周边行走时，但见白雪皑皑遮不住峰壑开绽、凌嶒参差，犹如身陷迷宫奇境、心荡神摇。
峰顶一带无酒店和旅馆，我当晚于大王寺借宿，花50元给守寺大爷，要得一顿方便面和三张厚实棉被。当夜和守寺夫妇围炉夜话之后，我在寺内三米高的佛脚边就地铺开，垫一张、盖两张而睡；前半夜困倦入眠、睡得安然，黎明时分醒来，只觉天寒地冻、寒气彻骨，更艰难的是要走出被窝、到寺庙外面冰天雪地里晨尿。
恒山
恒山胜在幽境。进入恒山岭域，叠浪纹理的巨山石壁就已扑面而来，峭壁嵯峨、雄伟壮观，透着一股来自亘古的气息；悬空寺一马当先叙述沧海桑田的历史。我是夏日登临，在核心景区自山脚向山顶拾级而上，但见山道曲折盘旋、古寺穿山钻洞，犹如走进幽深僻地，心旷神怡。
恒山核心景区范围很小，半天便已爬完；因上山时天晴、下山时阴雨，我遇见两种不同的景观。当晚是到山下悬空寺附近苍凉的小镇边缘住土坑房。云峰寺景区和悬空寺景区是恒山核心景区附近的两处独立景区，我也都游览了，前者峡谷幽深，寺庙依山穿洞、因势造形，给人以出世之感；后者壁立千仞，寺庙悬挂山腰、层叠迂回，给人以朝圣之感；两者能更大地丰富游客对恒山文化的感知。
衡山
衡山胜在秀境。峰峦叠嶂、岗峦起伏，丛林茂密、长木佳林；山上各峰头遥呼相望、坦途相连，寺庙割据、铁瓦石墙；人在其间，目之所及天高山阔、磅礴大气。我是冬日登临，在山上去往最高峰祝融峰的途中，但见山路逶迤雪鸿渺渺、玉树琼花雾淞漫漫，犹如身入林海雪原、赏心悦目。
当晚入住山上上封寺的一个多人间客房，50元一个床位；寺内有餐馆，饱吃一顿。夜里冒着寒气迷迷糊糊地入眠，黎明时分出发去一公里开外的日出最佳观赏处等待日出，结果得偿所愿，白茫茫的冰天雪地间，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带来的不仅是瑰丽的色彩，还有暖和的光照，这种视觉和体感是深刻的，毕竟雪中登山不多，而遇到朗朗日出就更少。
华山
华山胜在险境。古人评华山为“奇险天下第一山”，现今为保障游客安全，其爬山古道夜晚灯火通明，这在全国应绝无仅有。景区的峰群比较紧密，东南西中四峰挨在一起、北峰间隔较远，相比其他四岳，华山缺少磅礴和优容。我是夏日登临，夜爬，露宿北峰；次日清晨但见群山纵者独立、横者屏展，巍峨挺拔、斧劈刀削，巨大的视觉冲击直达心底；继续往上，躬爬苍龙岭时，但见两旁是万丈深壑，绝壁陡峭，犹如行走在薄薄刀刃、心惊胆战。
话说我是周五下班后，坐顺风车由西安直奔华山脚下，夜晚23点开始爬山，非常激动，作《夏夜登华山》曰：“梦里华山千百回，如今夜半始登临。红牛入肚消睡意，浓汗出衫追星辉。”凌晨2点抵达北峰的白云峰，决定在此露宿，于一石凳处裹雨衣而睡，深夜遭遇寒气来袭，瑟瑟发抖，只得顽强抵抗、半醒半眠。事实证明这是一个英明的做法，若是一股脑夜爬至东峰等待日出，上述胜景都将遗憾地错过。
泰山
泰山胜在雄境。泰山在辽阔坦荡、纵横千里的华北平原拔地而起，参天独立；山脚山腰庙宇众多，山顶上的天街为五岳最繁华之地。我是秋日登临，傍晚时上到天街，夜宿玉皇顶大观峰，当晚看到璀璨的星空，次日清晨在雾汽荡漾的黛色山峦间看到红日东升。在玉皇顶环行，往近处望，但见群山或俯首贴耳、或望其项背，往远方望，则可见城市高楼、平地湖泊、山间黄河、无尽青山，犹如站在世界之巅，俯视天下，心怀激烈。我化诗一首《秋日登泰山》以表心情，曰：“现今逢秋不寂寥，更言秋日胜春朝。试看泰山凌绝顶，果然一览众山小。”
在玉皇顶盘路东侧，有峰峦绝壁如削，俗称“大观峰”，上刻唐玄宗御制《纪泰山铭》，俗称唐摩崖碑，其正前方是一个小广场，一旁的摊位通宵营业提供露营物品。我因没自带露营装备，便租褥垫一张、军大衣两件，找一处空地席地而睡；当夜同样露营者有三五十人，同望一天繁星、共享一阑寒气，各自入眠，真是别样的露营体验。黎明时分早早退还褥垫和军衣，赶去一公里开外的悬崖绝地等待日出，结果如愿以偿；之后遇到山顶升国旗放国歌、数百游客齐赏听的壮观场面，增添许多喜庆。
玉皇顶空间很大，是五岳中最大的日出观赏地。后来看到有游客调侃玉皇顶观日出人数众多，有如丐帮大聚会；以我的亲身经历而言，然也，此乃泰山一大特色。
庙宇与石刻
以上所述是五岳自然景观的一面，无论世人如何将其他一些后起之秀的大山与之相比较，其各自在雄、险、秀、幽、峻之景观上，仍不失为优秀代表。但若论人文景观，豪无疑问，五岳将一如既往是标杆。
崇山峻岭之人文景观，主要载体为庙宇和石刻，其次是石碑和象形石。庙宇和石碑因战乱或其他一些政治因素，多有破坏，现在所见者只有少部分为历史遗物，多数为仿古复修或重建，有些未必古雅、甚至难登大雅之堂，但总归是文化绵延的一种体现。石刻存则存、毁则不存，今人无法复刻，而且今人难以超载古人，因而山上历史遗传之石刻，最具文化观赏价值。至于象形石和一些峰岭的故事，则在史料和导游口中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五岳现有庙宇的数量，应是东岳最多，其他四岳大抵相当，但各自庙宇的分布有所不同，就旅游景区而言，泰山山脚庙宇最为密集，恒山山腰庙宇最为密集，衡山、华山和嵩山侧是山顶庙宇最多。我对佛教、道教虔诚之心一般，更多是关注庙宇的地理方位和建筑结构，常常为其因地制宜之妙而着迷，钦佩先贤们的智慧和美学。恒山庙宇大多数穿山钻洞，给我的印象最为深刻。
相对于庙宇，五岳的石刻更引人瞩目。石刻集书法与石雕于一身，形制多种，字体多样，具有历史价值、认知价值、艺术价值和美学价值。五岳因石刻的装点而更加庄严典雅。石刻文化精深博大，我认知浅薄，这里单论石刻给我登山带来的感受：首先是字体巨大带来的视角刺激，然后是词义的观景引导和精神愉悦。
泰山因石群、石壁丰富，其石刻在五岳中为数最多，在世界名山范围内占据着至尊的地位。泰山的巨幅石刻，除石、门、坊等物体的名字外，登山途中依次可见四字言“初步登高”、“峰回路转”、“曲磴盘云”、“山辉川媚”、“曲径通霄”、“人间天上”、“若登天然”、“俯瞰群峰”、“松云绝壁”，及至峰顶则有“岱宗云拥”、“拔地通天”、“擎天持日”、“五岳独尊”、“置身宵汉”、“登峰造极”、“仰观俯察”、“目尽长空”、“昂首天外”等石刻。不同的石刻出现在不同的岩石和岩壁上，是先贤们身临其境时，心情和想法恰如其分的表达，言景抒情、寓理于物，道尽纭纭游客心中难以言说之感想，并授之以鼓舞；游客登山而观之，心情真是愈加的酣畅。
泰山岩壁上也出现一些诗词，有引入诗情到碧霄的功效。日观峰东侧栈道一处岩壁上刻有老一代革命家的直白诗一首，曰：“太阳大如斗，群山皆抖擞，按剑又狂歌，立马大开口”，篆刻字体，端正中略带俏皮，诗意却是豪迈洒脱，读来慨当以慷，我甚是喜欢。
华山山形走势完全不同于泰山，其石刻内容的呈现也大异于泰山，自擦耳崖、苍龙岭而上，沿途巨幅石刻有“华山论剑”、“涧壑烟霞”、“紫气凌云”、“千里烟云”、“山河永寿”、“华夏一柱”、“乘龙攀云”、“登天云祥”、“志高云汉”、“屏障西北”、“雄镇关中”、“奇险灵秀”，及至各峰顶，则有“只手擎天”、“砥柱中天”、“水光接天”、“斩平崎岖”、“莲花世界”、“接近西天”、“松天莲界”、“嘉遁仙乡”、“天下壮观”，凡此种种，多言华山之险要及其如人间仙境。相比泰山石刻的儒气，华山石刻偏向仙气和佛气。
恒山山上巨石少，多是垂直崖壁，巨幅石刻相对要少很多，沿途所见主要有“白云灵穴”、“悟道遗迹”、“云中胜迹”、“天地大观”、“壁立万仞”、“绝地通天”、“名齐四岳”、“恒宗极天”，词义整体上很朴实，这出乎我的意料。
衡山和嵩山，我登山时，因是冰天雪地，所见石刻甚少，且没有专门拍照，已无记忆。据查资料，这两山的石刻也是林林总总，蔚然大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