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那样一个好女孩,给我带早饭。
她是那样棒的一个好女孩,跑这么远给我带早饭。
她岂止是那样棒的一个好女孩,完全就是来自天堂的小天使啊。天使给我带了一个学期的早饭,从未推辞。
1
高中时候,有个同桌,她时常给我带早饭。不是男女朋友的那种早饭,是走读生带给住校生的早饭。学校的作息安排很奇怪,不是上完自习吃早饭,而是吃了早饭再上自习。大清早的起床,再刷完牙,谁还有胃口和心情去吃早饭,更何况那是学校食堂提供的早饭。所以,住校生们都哀求走读生们给自己从校外带早饭。
我是住校生,万幸我的同桌是走读生,而且是愿意给我带早饭的走读生,叫她带早饭,不用像请其他走读生带早饭那样,求爹爹告奶奶的:
“哎!给我带个早饭好不好啊?”
“不带”
“带一下啊!”
“不带”
……
这样翻来覆去地恳求,软磨硬泡,对方终于答应了。带个早饭,感觉像是在走后门托关系,要低声下气地不断求人家。
我同桌不一样,我叫她带,她就带,我叫她带什么,她就带什么:糯米饭团,煎饼果子,煎饺,蛋挞……啥都能带。机器猫一样,有求必应,从未推辞。
有天晚自习下课,我一如既然叫她给我带早饭。我说这几个星期带的那几样我都吃腻了,能不能换一个。
她说了一串早饭的名称,问我要那个?
我问她烧麦是什么?味道是什么样子?好吃么?多少钱?我从来没有听过还有叫烧麦这个名字的早饭。
她一边忙着收拾她的书和本子,一边说味道很不错,一块五两个,其它的特征我不知道怎么描述,明天带给你试一试就好了,货到付款。然后就匆匆出了教室门,再不走,学校就关门了。
第二天早晨,下雨了,同桌她迟迟没来。早自习的上课铃都快响了,我才从窗户口见她骑着车慌慌张往教室这边赶,她右手打着伞,左手握着单车龙头,龙头上挂着带给我的早饭。
铃声响了,她踩着铃声踏进教室,老师紧随其后。
2
那是我吃过的最棒的早饭了,小镇里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早饭,好吃到衣裳炸裂,整个人都能飘起来。
可能是我从没吃过烧麦,第一次吃到它,味觉上带来的冲击尤为强烈。其味道远超一般的早饭,它是早饭中的公主,叉烧包煎饺糯米饭团什么的,只能算农妇村姑。以我此刻的感受,我想跳上桌子,一脚踢开上边的所有书本,接着“啪”地一声摔碎手里的玻璃杯,引来全班上下的注意,然后说:这烧麦真tm好吃。
我决定了,这么好吃的烧麦,一星期只能带一次,吃的频率太高,只会让味觉对它的美味变得麻木,这种事情,决不允许。
从开学起,我的早饭就一直着落在同桌头上,直到学期结束,我们没再做成同桌。她给我带了整整一个学期的早饭,从未推辞过我带饭的请求,下雨也好,下雪也好。
在我心里,她是那样一个好女孩:她给我带了一个学期好吃的早饭,每次她都笑着把早饭递到我手里。我也会笑着,说声谢谢。
叫她带饭带久了,我发现了一个比较奇怪的地方,每次周五叫她带烧麦,她都会骑着单车踩着铃声走进教室,单车龙头上挂着带给我的烧麦。每次她把烧麦递给我,我就会嘲笑她说“今天周五,你又睡懒觉了!”
3
后来,我也成了一个走读生,彻底摆脱了学校食堂的恐惧支配,校外的美食们向我张开了双臂,叉烧包,煎饺,糯米饭团……可是,在我走读那两年里,却一直没能找到那家卖烧麦的铺子。
成了走读生之后,也有不少同学请我带早饭,但我都拒绝掉了,拒绝得很委婉:
“我住得远,时间不够!”
“买早饭很难的,队伍超级长!”
“我已经给别人带了,带不了你的了!”
总之,潜台词的意思就是“不带”,“坚决不带。”
为什么?懒得麻烦,表面看起来带饭只是顺手的小事,但在走读生们眼里那就是巨大的麻烦,急匆匆赶着去教室,却要突然在路边停下来给别人买早饭!排队,付钱,找零……
所以,别人的早饭请求我都尽量推掉,能不带的尽量不带,多麻烦啊!因而三年里,吃过我带的早饭的同学,一只手就能数完。
再后来,上了大学。
我依旧很怕麻烦,舍友叫我带饭,我一般都是拒绝的。
即便接受了,也是非常不乐意地接受,然后“态度恶劣”地问:“喂,带什么?”
即便有时候身在食堂,就站在打饭窗口下边。舍友来电话:“带个饭呀!好不好哎!?!”
我:“我不在食堂。”
……
4
去年春节前后,高中同学们在群里吼叫着要小聚一下。我也去了,因为很久没见到大家了。
我的那位同桌也来了,我追撵着她带我去买烧麦。自从没做同桌了,我再也没吃到过那家的烧麦,即便后来我也成了走读生,却始终没有找到那家烧麦铺子。
聚会在同桌家对面的餐馆里举行,赶着聚会开始前,她带我去买烧麦,不然聚会完就没胃口再吃东西了。
我们走在古镇的青石板上,讲着她过去给我带早饭的事情。走了许久,在小巷子里转了一个又一个弯,像是走不到尽头。
我问:“怎么这么远啊!”
她回头看了看我:“不远啊,这还是近路呢。以前我骑车要绕很远的。”
二十多分钟过去了,终于见得一条小吃街,街道尽头的一家铺子外,摆满了大蒸笼。
我们走过去,店里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店外的露天桌椅上挤满了人,店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弯弯绕绕的,排出去好远。
这条街我以前也来过。现在我才知道,同桌早上到这儿来买烧麦,岂止是绕路,完全就是往学校的反方向走啊,买了烧麦,再调头去学校,短短一个早晨,却要把这段路走上两次。
我恍然间明白了:同桌给我带早饭,不但不顺路,反而还得往学校的反方向走上长长的一段路。难怪每周五她都要骑单车。
她周五也从不睡懒觉,为了给我带早饭且不迟到,极可能还得早起二十分钟。
她到这儿给我带早饭,居然要排那么长的队,更别提付钱打包,等着找零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
每个周五的早晨,她都在与时间赛跑。
即便骑着单车,也只能踩着铃声走进教室,可她还是带给了我早饭。她从没说我家住得远,不带。
即便要早起二十分钟,可她却从来没有推辞过我的早饭请求,依旧带给我早饭。她从没说我时间不够,不带。
即便要排长队,要付钱,要找零,麻烦得一塌糊涂,时不时还会遇上风雨,天空飘落雪花。可她从未拒绝,每次都如约把早饭送到我手里。她从没说早饭队伍太长,太麻烦,不带。
是啊,我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我心里很愧疚,居然这样麻烦了人家一个学期。我心里很愧疚,居然没答应过几次同学们带饭的请求。
同桌,你是那样棒的一个好女孩。
我和同桌排着队,买了烧麦,我请客。烧麦还是以前那个味道,四年不曾尝过了,依旧好吃得整个人飘浮起来。末了,我又点了杯可乐给同桌。
5
后来,我看了一篇叫《看见别人的好》的文章,想起了这件事情:高中时候,有个好女孩天天给我带早饭。
我去QQ上问她:早早起来绕那么远的路,排那么长的队,天上还要下雨飘雪,还可能会迟到。你为什么不拒绝啊!?拒绝了我又不会怪你。(微笑表情)
她说:因为每次我带早饭给你,你都会微笑着说声谢谢。而每次见你吃到烧麦,你都会特别开心。人总是受外界环境的影响,每次你笑着说谢谢,我就很开心了!每次你吃到好吃的烧麦,更开心了,我难免也更开心了。虽然烧麦不是我做的,却是我带的啊!每次给你带早饭,都能给我换个好心情……
看着她的回答,我受宠若惊,突然耳鸣起来,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响。我心想:哇塞,天底下居然有你这么好的同桌。同桌你简直就是天使啊,除了天使,谁还会这么想这么做呢?我整个学期的早晨,都是被天使同桌你照亮的啊!你岂止是那样棒的一个好女孩,你完全就是来自天堂的小天使。
天使她给我带了一个学期的早饭,从未拒绝:天使不怕下雨,也不怕下雪;天使不怕排长队和找零,也不怕上课迟到。天使骑着单车踩着铃声走进教室,天使的单车龙头上挂着带给我的早饭,一摇一晃的。
天使微笑着把早饭递给我,“你的早饭。”
6
我放下手里写文的笔,伸出手,好像天使又给我递过来了早饭。
我微笑着说,“谢谢你,带早饭的天使女孩。”
生命中,我们会遇见很多很好很棒的人,可我们却误以为自己遇到的人都很平常,他们其实超级棒,只是我们还没看见他们的好。
感谢我遇见的那些好人,你们真棒,我会记住大家,做一个如你们一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