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之辈》所讲的就是一群小人物们因为命运阴差阳错所发生的黑色幽默。电影透过现实主义的手法,对小人物自身的尊严以聚焦。他们的生活固然千疮百孔,失意落魄,他们纵然身处残酷的现实逆境也竭尽全力的去面对,所捍卫的莫不是尊严二字。现实中相信每个人都曾有自己的理想,有人的理想成为了现实,而有人的理想则同电影中的人物们一样事与愿违。《无名之辈》本质来说其用喜剧所裹挟的悲剧,其实就是一场献给失败者的礼赞,纵然身处黑暗的迷茫,也不要自视卑微,每一个平凡的人都有自己的不凡之处,而这不凡既源于梦想,更缘于尊严,有尊严的奋斗,有尊严的生活,才能得到别人的尊敬。
我觉得这是部各方面都非常好,并且每个点都稳准狠地踩中了我的内心的电影。
虽然包裹着现实主义的外壳,虽然写的是一群在烂泥里挣扎的人,可它本质上是个浪漫主义的电影。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部电影,一部戏剧,一本小说,可以"解决问题",这从来都不是讲故事的人的能力和义务。创作者一旦搞混了两者,就会变成自大的混蛋,上位者一旦搞混了两者,就会弄出莫名其妙的规矩,观众一旦搞混了两者,就会抱着教科书琢磨角色的三观然后成为一个没脑子的蠢货。请,不要当这种人。
我翻了一下影评:
虽然这个故事里几乎所有角色都是没有尊严的,想要寻找尊严的,可是他们是最明确最在乎这一点的。
嘉旗是胡广生的一面镜子,胡广生也是嘉旗的一面镜子。胡广生作为笨贼被恶搞,"打死眼镜蛇"的故事被戳穿,和嘉旗失禁的部分,一起将这两个人无情地暴露了出来。越是暴露,两人越是有共鸣,越是灵魂接近。
到了最后,嘉旗从梦中醒来,看见了胡广生留下的那幅画,知道了胡广生没有开煤气——尽管这时胡广生被抓住,被再一次踩在泥地里,再一次哭喊着你们耍人——胡广生这一刻的角色线路完整了,矛盾已经被解决了。
尊严很重要,但是不要死。其他人也许看不起你,我看得起你,因为我知道我自己是什么样子。
我跟你一起走完最后的路。
所以胡广生去西山大桥,祝福自己的兄弟,但这场戏里他解决的矛盾根本不是「和兄弟之间的矛盾」,而是「放下了掩盖自尊的尝试」。他试着去相信,相信霞妹是可以爱大头的,相信即使办不成「大事」,人也可以靠着一些东西活下去的。比如说爱情。
他通过拯救嘉旗,完成了对自己的救赎。
吵架的那场戏,对胡广生是这个意思,对大头也是一个意思。
掩盖「没有打死眼镜蛇,只是捡了一条小蛇」这件小事的,虽然是胡广生的想法,但却是大头一直在帮他吹嘘。
胡广生是为了维护自尊不同,大头内心里想要相信爱情,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又不敢相信自己能做到。胡广生对他爱情的冷嘲热讽,是大头自己外化的魔障,他对胡广生的无条件服从,正是这种困境的表现。
这一架吵完,揭穿了胡广生的谎言,他就突破了自己。
所以,虽然是两个人在吵架,解决的却不是他们之间的矛盾,而是各自的问题。完成两个角色的各自的矛盾,同时推进胡广生和嘉旗的感情。这是这一部戏一场戏里做完的事情。
揪着他问「罗密欧再等一分钟朱丽叶就醒了!他为什么非要赶那一分钟自杀啊你说啊你个傻逼」去。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巧合呢?因为人生本来就是无序的呀,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因有果呀,都顺理成章得毫无意外呀——
我这样说,就有人要问了:「你这意思是随便来个陨石砸死大家算逑也行了?」
怎样区分「悲剧性、合理的巧合」,与「莫名其妙的巧合」?
千言万语,归结到一句话:「性格决定命运」。
到了这场戏,胡广生和马先勇这两个角色已经非常鲜明了。我们完全了解他们是什么样的人,面临过什么样的事情,现在的处境是怎样的。所以,当马先勇认出大头时,他一定会想办法抓住他,哪怕他手上只有个水枪,哪怕他会中弹。所以,胡广生一定会拿出枪,指着马先勇。出于兄弟情义,也出于下意识的自我维护。
烟花的炸响是轻轻一推,扣下扳机的,是"命""
这些被社会鄙视的人,这些在泥潭里挣扎着求一口空气的人,这些命不好的人。在惊涛骇浪的海面中,扑腾着,想活出个姿态来。
命运扔出了一把枪,告诉你,世界是这个样子的,有杀伤力,冰冷,残酷,陈旧,人的命轻贱如纸。
然后这部电影和中了弹的马先勇一起,回敬着,按下扳机。这次,淋在胡广生脸上的,却是水——这是一把小孩子玩的水枪。
"但是呢!世界也可以是这样的!"
马先勇没有当上协警,但是他证明了枪的存在,证明了自己能够破案,维护了他的正义。女儿最终认可了他,也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胡广生和嘉旗失去了所有尊严,但拥有了彼此,他们之间绝不会互相看不起,因为他们明白真正的自己是怎么样的。
大头的追逐有了回应。这一次,是霞妹在拉着他跑。
甚至连戏份最少最少的高翔,都用「畏缩——攻击马先勇」,以及一场热血高校式的兄弟情义,被写得有血有肉,令人击节。
每个人都失去了一些又得到了一些,都赎了罪,又得到了救赎。
何其的浪漫,何其的温柔。
在惊涛骇浪之中,无名之辈,靠着彼此,找到了一方孤岛——
这是我爱这部电影的理由,这是我爱这个世界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