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咱们分开吧。”
“?!”
“二十年前的约定,还记得么?”
“......”,“晚上详谈!”
二十年前,丽江古城,四方街。
我左膝躬成九十度,右膝跪地,端着镜头,身体顺着街边的小河,拍摄夕阳西下、两边刚刚掌灯的街景。
傍晚的天边余晖尚存,红色夹杂着橙色、些许青紫色,而大背景是那么纯净的湛蓝色!就喜欢这份干净。两边的灯笼已经亮起,小桥,流水,彩石板,翠柳,一色的仿古红灯笼,四周马上就会夜幕四合,我爱极了这里的夜晚。
喧闹了一天,很多慕名做到此一游的游客陆续散去。
到了傍晚,四方街则是另一番景象。很多常驻的情侣和各色男男女女,或耳鬓厮磨、窃窃私语,或在街上信步游走、探寻古旧,或驻留于某个自己熟悉的酒吧,就那么安静的坐着什么也不做。
当然也有很多独行侠,或一个人独自享受内心的隐秘时光,或来此期待艳遇。
听的、见的也不少了,我就是个独行侠。
从小到大,我就喜欢独来独往。
可是现在,我期待艳遇,呵呵。
一双脚停在我的身后,安安静静地。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了:“一个人?”
我没有回头:“嗯。”
“介意去旁边坐坐么?”
声音沉稳,有磁性,像情感夜话里的伍洲彤。
“现在不行,”我没有转身,因为这会儿的夕阳对我来说很宝贝,光线变化很快,我要的颜色转瞬即逝,必须抓紧时间。
不过,很喜欢那样的声音,我不想错过,“太阳落山以后可以。”
实在是好奇,那样的声音会出自怎样的一张面孔?
拍了几张,不是特别满意,于是沿着街边的小河,变换着不同的位置,尝试不同的角度,折腾一番之后,拍了两张还比较满意,于是,今天任务完成。
我一边收拾行头,一边建议:“咱们就近?”
“随你。”
于是我们坐下来。
一种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隐隐地飘过了他和我之间一米的距离,肆无忌惮的钻进了我的鼻孔而后一路向下将一把杂草的种子撒进了荒芜了二十一年的心。
不知道是洗发水的味道还是他身上那件纯白色的亚麻T恤散发出来的,在这样仲夏的夜晚,居然没有夹杂着一点点汗的味道。
他是怎么做到的?
早上出门之后,走走停停,这里瞧,那里看,装作职业的样子,背着个相机,游荡了一天,自己身上早已被汗水浸透了不只一回,这个时候,浑身上下恐怕已经开始发酵了。
我捋了一下额头上被汗水濡湿的头发,顺到耳后。
被那味道吸引着,郑重地把脸转向他,之后,心脏便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再后来头脑一热感觉自己迷失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弥漫着炫目七彩阳光的绿色海洋.......
第二天我们彼此改变了各自的行程。
第三天出发去香格里拉。
十天后返回昆明,然后飞到成都、重庆。
五天之后乘坐一架小飞机到拉萨。
林芝、纳木错。
十二天之后回北京。
在回北京的飞机上,他向我求婚了,我没有答复,只说:“我需要时间考虑。”
回北京之后,整整一个月,封闭自己,拒绝他的电话,拒绝他的来访。
我不能答应他。
但是我又想了解自己对他的真实感觉:心里的和身体的。
我反复的考验自己,在心里无数次的论证、对抗自己的内心直觉,在“接受”与“不接受”之间反复游走,三十个不眠之夜之后,终于熬不住,拨通了他的号码:“还打算娶我么?”之后便失去了知觉。
再睁开眼,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一个晚上了。
他就在床边,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就那样安静地看着我。
他一语不发,神情凝重,将一面小镜子放在胸前,调整好角度,对着我的脸。
镜子里的那个人是谁?枯黄暗淡的脸,厚厚的眼袋,眼圈乌青,眉梢低垂,头发干枯,像极了路边的杂草,颧骨突出,嘴唇开裂,嘴角上甚至还带着刚刚开始愈合的血痂......
视线从镜子上移开,与他的目光相遇。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饱含着焦灼,询问,却不忍开口。
我看到他的嘴唇分明抽动了一下。
没有了意识,好一会儿。
忽然,浑身的血往头上涌,接着喉头一热,“哇”的一声,恸哭出来:“我要自己不想你,可是做不到!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