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想我爸了。
我想那个以我为中心画圆的老爸了。
2.
这些年,我没交到什么特别铁的朋友,学习上的事也并不总是一帆风顺。大大小小的加在一起,也就变成了好多的烦心事。
我有过持续性的考试却始终不达标的无奈。我有过两三次的线上兼职却被同组人暗示经验不足,能力不够的失落。我有过一个人躲在厕所里不敢失声痛哭的心酸。我有过独自冒着暴雨拼命跑回家时的落寞。
我记得第一次收到学校奖学金时的狂热暗喜。我记得老爸第一次收到我礼物时的口是心非。我记得第一次在上万粉的公众号过稿时的超级激动。我记得第一次拿到带有提成工资时的飘然快乐。
开心的时候是真的开心,就连那些曾讨厌的人也会变得顺眼很多。
可不开心的时候也是真的不开心,不论谁给的安慰都没有用。
我不知道人在长到一定年龄阶段的时候,是不是就会变得恋家?
但我起初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小时候发誓,将来一定要离家很远,去干出自己的一番事业。可现在,不论是学习还是工作,我都会下意识地考虑距离。
后来,我发现,我并不是真正的恋家,我只是不想太过投入的生活,甚至是不想让自己持续性的压抑。
毕竟,人在年轻和最能拼的时候,不开心也总是会冲向我们的情绪排行榜第一。
长这么大,我总是喜欢嘴上说着怀念小时候。可真正回看过去的时候,我才发现,那个阶段的我,其实也并没有我想得那般怀念。
幼年的时候,我非常讨厌上学。准确的说,我是讨厌那些凶巴巴的老师。他们明目张胆的偏爱自己喜欢的学生,明目张胆的皱眉表现自己对笨小孩的不满。
稍大一点之后,我开始为了我在乎的人去读书。我下意识地去学习,我不敢玩,我也知道自己不聪明。那会的想法就很简单,只要我多读书,不贪玩,我的成绩就会慢慢提升。
后来才发现,十二年的寒窗苦读,我也大抵只是读了个寂寞。
我讨厌照本宣科的老师。我讨厌烈日下的十分钟跑操。我讨厌学校里教条式的规矩。我讨厌同学之间的勾心斗角。
在我整个读书生涯里,我最喜欢的,就是晚自习下课后,回宿舍睡觉的时刻了。
即便现在,我并没有很风光,但也没有到那种不堪的地步。
我记得,高考结束那年,我跟老爸说,“我要去兼职,在一家早餐店做暑期工。”
老爸百般阻挠,见实在拗不过我,便叹了口气,说:“你要是不开心了,受委屈了,就回来,别死撑着,外面不比家里,你好好的。”
第二天早上,我骑着家里的小鸟牌电动车,开始了朝六晚三的兼职。
人生的第一次兼职,只有第一周是快乐的。余下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你不能情绪化,你不能不开心,你也不能哭丧着一张脸。
那段时间,老爸总是在我的衣服口袋里装两个大白兔奶糖。
他说,“这是加油罐,为你呐喊助威用的。”
3.
如今,我早已过了十八岁的花季年龄,却还是在21年的儿童节破天荒的收到了六罐大白兔奶糖。
我一看寄件人的信息,没有署名,只有醒目的两个大字:老爸。
“果然,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和老妈会记住我存在的痕迹了。”我下意识地这样想。
这明目张胆的偏爱,也驱散了我前几日久积于心的疲惫和阴霾。
快递签收之后,老爸微信发来了他一贯很喜欢的那个表情,谜之微笑。
我也回了他我一贯很喜欢的表情,谜之微笑。
我看着桌子上的六罐大白兔,莫名的想念和老爸在一起的所有日子。
念书那会,老爸从不关心我的成绩,他只会说:“你尽力学,实在学不会的就别勉强了。”
我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发现,我曾给他签名的那些成绩单,也从最开始的几分慢慢地变成了班里的数一数二。
在我整个学生时代里,他从未因为成绩骂过我。就连学校里的家长会,他也都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打呼噜混过去的。
正因为他这无所谓的态度,导致我一直怀疑我是不是捡来的?
我说话粗鄙不雅,老爸说:“挺好的,女孩子嘛,就要不正经一点。”
我睡觉呼噜朝天,老爸说:“随我,睡得太香了。”
我喜欢吃老干妈,老爸说:“给我也来点,咱爷俩,口味还挺像。”
……
是啊,在他的调教下,
我学会了站在门口,朝着远处面目狰狞的大喊:“老爸,回—来—吃—饭—了!”
他在我看不见的视线范围内应一声:“哎,这—就—来—了。”
在他的调教下,
我只会不分轻重地拍一下你的左肩,然后不正经地把头歪向右边,大嘴一咧,向你打着类似于神经病似的招呼:“嘿,同志,你好!午饭吃得开心吗?”
在他的调教下,
我的睡相更是不堪入目,鼻孔朝天,嘴角微开,呼噜呼噜便传了出来。嘴角的哈喇子也顺着脸颊流至耳边,然后无意识的一挥手,脸上倒也干净。
在他的调教下,
我没有女人的妩媚,也学不来那些撒娇的动作言语。我只会说:“卧槽。你完了。你倒霉了。你今天倒大霉了。”虽然这些话粗鄙不入耳,但老爸说,这是最简短,最直观能表现出一个人真实情绪的说词了。
就像我每次跟老妈撒娇时,他总会在一旁说一句:“跟大鹅一样,呆死了。“
“不解风情的老男人,怪不得老妈不愿和你搭话!“
4.
老爸也总喜欢玩一些自以为很聪明的办法来掩人耳目。
有一回,老班拖堂开班会,叨叨的讲一大堆没有用的废话,本就值日的我,又要晚一点回家了。
不过,那晚的运气倒也不错,和我轮值的那个人是我有点点喜欢的男生。
看来,这好运,也喜欢和倒霉撞个满怀,而后擦出一条不那么绚丽却又有些平淡的火花。
当我们打扫好,一起出班级的时候,我总想着要聊些什么,走着走着,他便朝远处一挥手,和我打了声招呼,便匆匆地奔向了他的老爸。
我朝门口走去,也看到了我的老爸,跟个大爷似的,坐着门卫的专属凳子,翘着二郎腿,背靠着墙,对着手机,呵呵的在那傻笑。
我从他身边经过,他没看到。
我又经过了一次,还没看到。
“算了,我爸本就异于常人。”就这么想着,我也不知在地上蹲了多久,我只记得,我回头看他的时候,他还在傻笑。
我站起来抖抖腿,活动活动筋骨,走到他的身边,用脚踢了踢他的腿:“回家啦!妈的碗也应该洗完了。”
老爸嘿嘿一笑,那口整齐的牙齿永远比脸白出了好几个度:“你有什么想吃的,你说,老爸去给你买。”
我叹口气,算了,跟你怄气也不值得,“汉堡,烤肠,面包,哦,再买点老干妈和馒头,咱回去和老妈搓一顿。”
就这样,我坐在老爸那小鸟牌电动车的后座上,左手提着老干妈,右手拿着汉堡。
在老干妈的下面,还有一袋大白兔。
中考的最后一天,老爸出远门上班去了。
老妈一个人站在学校的梧桐树下,重复着昨日的场景,手里提着两个寓意很好的蛋黄粽,只不过,右手却多了袋我喜欢的大白兔。
老妈说:“你爸叫我提着你最喜欢的大白兔,还说什么见糖如见他。”
我拿起一个大白兔,纸黏黏的,很甜。
5.
我看着桌子上的六罐大白兔,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吃甜甜的大白兔。
但老爸说,“你委屈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失落的时候,还有你不愿和我分享你的糟糕的时候,我就给你寄些大白兔,见糖如见爸。”
老爸还说,“我老了,不能时刻陪在你的身边,但大白兔可以,这个世界上的大白兔也永远不会售罄。”
因为老爸,我喜欢大白兔牌的奶糖。
因为老爸,我认识到了大多年轻人的不开心是情绪排行榜的第一。
我想我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