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得如云水, 铁树开花遍界春。

                                                                              ——记我的爷爷


爷爷100岁了,按照刚刚完成的第六次人口普查,100岁的老人在中国14亿人口中仅4万多人,占比0.003%,这个特别牛,称得上“丫霸”,因此我也特别骄傲!

来自网络数据

爷爷在他自己100岁的时候决心去旅行了,并且连他最爱的二胡也不带,直接坐了“诺亚方舟”号宇宙飞船去探索世界了,我觉得的确是一场说走就走的长期旅行。


那么,既然走了,我希望未来在某个维度可以偶遇。

从我对他近40年的了解,我认为他准备这次旅行是做了很多前期积累和准备的,许多人是做不到的,他之所以能那么牛,用了100年的时候来获取这张船票,我认为大概有以下这几点:

1、保持强壮的身体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爷爷将对身体有益的打油诗让人用A4纸张打印出来贴在了老厝墙上,告诉我们首先必须除去陋习,保持身体健康。

这一项归于他的食量,我的印象中他的饭量特别大,饭可以吃一大“缸”,至少是在80年代我已很了解他的这项特长,印象特别深刻的是有一次,应该是2009年,笑笑出生,他到福州来看曾孙女,午饭时间,我看了他的碗:“哇,能吃这么多?”他被我一问顿住了,古田话:“好像是多了点,不过也能吃得下!”

他还喜欢吃红薯,这是现代饮食系统中的最优质碳水化合物,小时候我在新丰老厝也吃了许多红薯,太美味了,现在都吃不到那么甜的。

还有,就是纯天然的牛奶,老厝邻居养了奶牛,新鲜热乎的牛奶倒在搪瓷杯里,一会表面就结起来了奶皮,又好喝又营养。

2、保持良好的卫生

这一点特意拿出来说,2019年我从福州广播电视台调动到永泰一家地产公司工作,在永泰,我认识了很多好朋友,其中一个朋友是摄影师,在美丽乡村办工作,有一次跟我分享,说刚拍了拍十几位永泰百岁老人,他告诉我百岁老人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很清楚”,不论是衣着还是谈吐。

永泰嵩口是出百岁老人的地方,老人家平时生活把头发梳理的油亮,衣服熨得平直,领子扣子也扣得讲究,家里收拾的很整洁。

这让我想起新丰老厝靠近院子大门有个厕所,墙上有爷爷亲笔用毛笔字描的“保持卫生!”四个大字,小时候我一直以为是威威解手后都不冲的缘故。

现在才恍然爷爷写这几个字,保持良好卫生能增加人的抵抗力。

小时候住在新丰老厝,我喜欢跟爷爷睡,他的呼噜声远比奶奶轻,半夜做梦就尿床了,爷爷及时叫奶奶洗了,后来他帮我买了夜壶,壶是一只鱼的形状,后来爷爷就半夜会叫我起床,我朦朦胧胧闭着眼睛,叮咚叮咚得往鱼嘴里释放,就再也不会尿床了……

3、保持随时随地帅气

爷爷有着香港四大天王黎明式的发型,这个发型亘古不变,只不过时隔几年一个小改款,他1米8的高个子,十分笔挺,再配上这发型,让爷爷看起来就是新丰村的SUPER STAR。

在重大的节日,比如春节,他都会穿上西装或者唐装,扣子都要扣得紧紧的,如果是西装,领带一定要系上,保持随时随地帅气,得体的着装给别人的感觉就像是夏天的风,清爽舒适,是对别人最大的尊重也是让自己开心的表达。

2004年我参加工作,有了工资,每年都会帮他置上一两件衣服,记得有一年春节,他穿上我帮他买的美特斯邦威,穿起来就像小伙子。

爷爷还爱好摄影,不是拍别人,而是拍自己,从胶卷相机到数码相机,都留下他的身影,他的照片太多,以至于旅行的通行证上的证件照,我们还很纠结。

我也因此爱上了摄影,记录美好的生活。我最喜欢佳能相机的广告词:感动常在!

如今,大量和子孙们的家庭合照紧紧的挂在墙上,也牢牢的锁在我们心里。

4、保持能自由展示一项乐器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爷爷的音乐艺术细胞开始增长,拉二胡成了他最大爱好之一,我在他的指导下,也可以拉出“哆来咪发”……

他对二胡爱护有加,有很多摩擦琴弦的蜡,其中有一块我印象很深刻,里面还藏着一只不知名的黑色小虫,是一块琥珀,当时觉得特别神奇,现在也寻不着了。

我在老厝住的时候,爷爷经常拉上我和威威,组成“赶鸭子”乐队,基本每天都要上演一场小小家庭演唱会,主要的曲目就是《学习雷锋好榜样》、《社会主义好》等经典曲目,我们发出全身的气力去诠释歌中所要表达的意思。

那时我们没有演出服,顶多就是白衬衫,回力鞋,但是红领巾必须挂在胸前,这是承载我童年的歌曲,离开老厝我已长大,也很少再听到,更何况去唱。

直到今年“七一”百年建党日在央视直播看到天安门广场上再一次听到《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我热泪盈眶。

5、保持勤劳的作风

爷爷的勤劳也让人敬佩,他退休后在吉祥公园继续发挥余热,他任劳任怨、兢兢业业,像爱护子女儿孙一样爱护公园的树木花草,起得比别人早,走得比别人晚,干的比别人多,在平凡的岗位上默默奉献,多次获得先进称号,受到广大群众职工的一致好评!大家都亲切地称他为“老林伯”,说他的干劲比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还足,给年轻人作出了勤劳朴实的榜样!

后来年龄确也大了,爷爷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老厝,捣鼓老厝的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至今还保持着原貌。

说到花园苗木管养,我很骄傲,在院子的西头有个桶,我每天把我的氮素释放到里面,浇出来的花草依旧郁郁葱葱,有我的一份功劳。

特别是那课大铁树,年龄跟我一般大,每年都开一次花,我们全家人都喜欢跟它合影。

院子外的小溪在80年代前非常清澈,小溪北面的花草也是爷爷的养护范围,溪水配上植物漂亮极了,我经常和邻居家的孩子到里面游泳,小溪是我的启蒙老师,后来,我就可以一口气从高头岭游到湖心岛。


6、保持优秀的品德

 优秀的品德点到尊老爱幼以及人缘好。

 我记事起,就知道爷爷有两个姐姐,除了我的大大奶奶——“兰姑”,我没有更亲密接触过比他还年长的人。

爷爷的姐姐(姑奶)对我也很好,每次来到北园新村,她都记得带一包“巧酸梅”给我。爷爷尊老爱幼的品德深得人心,他也热爱他的长辈。

他对小辈更是无微不至,我和他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列举一二:爷爷从新丰支路45号出门,送我和威威去一小,最早的印象就是坐在他的 “永久”牌自行车的后座,威威坐在前面杆上,那自行车就是巨无霸,他骑车很有技巧并控制得很到位,用我们三个人都舒适的速度往前。

经过一段羊肠小道会到新丰影剧院,然后横穿六一四路都拐入文安市场的和平一支路,再左转就是一小,现在回想起来,他应是很喜欢送我们去学校的感觉。我和威威亦是享受被接送的感觉,只可惜这些经历再不能重来了。

放学也是爷爷来接,他早早的来了学校,有时候我值日,他会跑到教室里面帮我做完,大大提高了效率。

有一段时间,他会在课间通过通透的铁栏杆给我送我爱吃的扁肉,有一天突然我没看到他,原来是来的途中摔跤骨折了……这牢牢的记在我心里。

今年的上半年,我去看他,他还在床上跟我说我去托儿所的事情:5元钱一学期的机关幼儿园,我只上了一天,第二次爷爷送我,快到学校的时候,我突然从车上跳下,把他吓得不轻,这个应该也牢牢的记在他心里。

2020年6月,武夷山的小雪结婚,这是他第四代的小朋友大喜的日子,遗憾得是他已经在准备旅行,不能再跑远门了……

他人缘极好,对邻里邻居、亲朋好友总是与人为善,仗义好施,言之有信。他无微不至的关心话语总能让我们心里充满暖意。

7、保持良好的心态

从我的父亲了解到他的经历,爷爷自幼在私塾学习后到旧城师劳伯教会学校读书肆学,从小去凤埔西溪平湖伪乡所等地工作,解放后在县政府参与纺织、电灯管理处、支前修公路等工作,后因历史出身问题,且恰逢修古田溪水电站旧城移民,1956年移民排头村落户务农。

在那段日子里,面对各种境遇的困难和内心的煎熬,爷爷都咬紧牙关,独自承受!即使背负着不公正的骂名,受尽常人不能忍受的委屈,他仍毫无怨言,对未来的生活抱有钢铁一般的执着和信念,带领着妻子和子女一直坚持到了最后,迎来了曙光。 

爷爷是一位坚强自信的人。他生活简朴、与世无争、性格坚强,对生活充满了自信和乐观,再大的困难他总能从容面对,再苦的环境他也能淡泊从之。他乐观向上的情绪总能让我们心怀开朗。

“流水下山非有意,

片云归洞本无心;

人生若得如云水,

铁树开花遍界春。”

——宋此庵守净

这首表达云水精神的诗,好像就是爷爷对他的人生最好诠释。

云水之所以如此自在、如此惬意,是因为他们的迁流,从不加任何自己的意思在其中。对于他们流经的地方,从无好坏净秽的分别,再美丽的地方也不留恋蜷住,再贫瘠的地方也不拒绝前往;云水之所以具滋养容含之德,是因为他们顺应“满则溢之,亏则盈之”的自然平衡,不向高耸处炫耀,只向低洼处补给·······

人生是短暂的。只要我们舍弃那些身外之物,舍弃那些功名利禄,我们就可以活得洒脱,活得精彩,活得自在。

爷爷还有许多优点值得传承,但是我觉得保持良好的心态这点才是最重要的!

好了,爷爷还是在2021年7月18日与我们告别出发。

后来我在圣经约翰福音(14:1-3)看到耶稣的这句话:你们心里不要忧愁。你们信神,也当信我。在我父的家里,有许多住处。若是没有,我就早已告诉你们了。我去原是为你们预备地方去。我若去为你们预备了地方,就必再来接你们到我那里去,我在那里,叫你们也在那里。爷爷应是去了耶稣所说的美好的地方。

送走了爷爷,月底,我就去了新疆,七月的新疆,宛如仙境。雪山和群花呼应的草原,成群遍野的牛羊,更有一张张淳朴而真挚的面孔……我开着车,从独库公路一路往南。

一日傍晚,北京时间22:00,在巴音布鲁克,太阳在远处的雪山发挥她最美丽的余光后,终于下山了,却让我收获了最美好的夕阳。当一切发生的时候,我拿起我的相机,尽情捕捉那最好的图景。

在喀纳斯的夜晚,这里格外的月明星稀,银河用肉眼可以清清楚楚得看到,漫天的繁星,让人陶醉。

我仰望星空,这是被称为神的后花园,我想爷爷就在那繁星中不起眼的一颗,微笑得看着我们。



END



您挚爱的孙拙于新疆喀纳斯

2021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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