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和妈妈去种棉花了。棉花是妈妈提前秧在废弃的瓶瓶罐罐里的,已经长成小苗了,妈妈说刚好移栽到地里。姐姐出嫁的时候,妈妈也种了一地棉花,她说啥被子都不如棉花被暖和。我在前面刨坑,妈妈在后面栽,说等你出嫁的时候,这些棉花就变成被子盖在你身上啦。还是自己种的放心,不打农药,不掺其他的东西,被子盖着舒服。
小时候就对棉花充满了好奇,惊讶于棉花的柔软和洁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一种花呢。开花的时候大朵的花瓣美丽大方,颜色由粉白渐变玫红,多像女孩子由稚嫩到成熟的脸,你若凑上去仔细闻,一缕清香似有若无。花期荼蘼毫不眷恋枝头,随着一阵风的问候,纵身跃下,去到它该去的地方。花落棉铃出,绿色的棉铃周身光滑却有尖尖的角,这时你看不到一点棉花的迹象。小时候的我为此偷摘了一只棉铃,掰开一看,里面是一团混沌的绿色,棉瓣紧紧抱在一起,闻一闻有苦味,我失望极了,竟然不是白色的小棉花。现在才知道,那是棉花的“胚胎”,它们还没有成形,就被我残忍的夺去成长的权利。自此懂得,每一种花都需要一个成熟的过程,没有耐心,不到季节就强扭下来只会收获一团畸形的苦涩。
经过两个多月的悉心照料,棉铃由青变黑,由软变硬,在适宜的风吹日晒下,“又臭又硬”的棉铃终于打开了坚硬的躯壳,把白白嫩嫩香香软软的棉花推到天地间。多么洁白多么柔软,哈,你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不再隐藏了。假以时日,妈妈和像妈妈一样勤劳的农民,会挑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把这些棉花宝宝“娶”回家。经过她们智慧的双手,这些浸满了阳光和爱的棉花会被缝成棉被,运到女儿的另一个家里。
在我们这里,闺女出嫁,嫁妆或多或少,但永远少不了的一批嫁妆就是新棉被。无论社会多么发展,商场里有多少制作精美的棉被、太空被、蚕丝被,有条件的妈妈们都会在女儿待嫁时亲手种一地棉花,缝成棉被,和女儿一起走进另一个家里。妈妈常说,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她欲言又止的是释怀也是担忧。释怀于养了二十多年的闺女终于被另一个家庭接收,有了归宿。担忧的似乎更多——她会很快适应在另一个家庭生活吗、能和公婆和谐相处吗、那个家庭能容忍她在家里养成的坏毛病吗······这些担忧和疑问随着女儿的出嫁,凝结成角落里的棉花壳,暗自枯萎。在另一个或近或远的家里,她的手脚止于门前,只有她的爱渗进棉被日日夜夜陪伴你。
世界上还有哪一种花比棉花更洁白温暖浪漫呢?棉花是花也不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