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郁如果有颜色的话,我想会是蓝色的。
文学作品、小说童话,关于恋人之间的思念和忧郁,写的大多都是年轻人的故事。因为他们的距离无论远近,心都是紧贴在一起的,并且有着无限可能。可上了年纪的恋人,随时都会有一方先走,无论多么相爱的两个人,突然就再没了贴近的理由,那么远这么近。虽然另一方无法回应,但这样的故事,我希望每个人都知道它有多美。一想起这样的故事,整个城市里的灯光,仿佛一夜之间都亮了起来,永不熄灭。
两个人总要有人先离开,这座城市里的光,仿佛也都变成了蓝色,仿若忧郁的颜色。
两个人的这座城市,和仅剩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一样的。来自农村的恋人,互相搀扶共同生活,从少年到暮年,从相知到相伴。年轻时候的他们也有相互爱慕的小鹿乱撞的心情,到了中年更多的是奋斗的点点滴滴,洒下汗水和砥砺艰辛,全都是为了膝下儿女。那时的他们依然有浪漫,但他们的浪漫,不是花前月下的倾诉,而是洗衣煮饭、一身疲累后的相视一笑。这一累、一笑、一转身,十数年光景又过去了,曾经的两口人变成了两代人,忽而儿孙绕膝。想到这些,老人会开始觉得快乐,也会觉得失落。这两种矛盾的感觉确实会交织在一起,有苦有甜。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忽而又剩下了一个人,但这样的一个人和几十年前结婚前的一个人又是不同的。吃饭、买菜,侍弄儿孙。女本柔弱,为母则刚。曾经的她也是朴实少女,有着青春的活力和浪漫的梦想。她除了是一位伟大的母亲,自己的青春和热情全数奉献给了家庭,奉献给了子孙后代。长大以后,听人唱起“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生儿养女一辈子,满脑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柴米油盐半辈子,转眼就只剩下满脸的皱纹了”,我会忍不住想起他们曾经也有过青春,曾经也有过爱。而今剩下的只有无私奉献。再后来,只剩下孤身一人。如果说人生是一本书,那么父亲母亲就是我们用一生都感恩不尽刻画不完的书。我们穷极一生都在寻找爱,却一直忽略了从出生起,爱就在我们身边。父母从来没有向对方、向子女说过一句“我爱你”,却把这句话埋进了一蔬一饭、缝进了一针一线。
儿女甚少在身边的时候,剩下了满室蓝色的忧郁。是按她的要求布置的房间,原本是他最喜欢的颜色,现在这样,会一直想起他,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如果他们来世相见,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和表情,到底是谁先开口说第一句话,又会说些什么呢?只是想想,便让我觉得情绪也被染成了蓝色,安安静静地被遗忘在这蓝色房间的一角。
如果还有来世的话,能不能再见到他?老人不知道。再见到他的时候能不能认出来?我不知道。偶尔与那些和他相似的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她的反应不是迎上去装出偶遇的样子,而是低下头匆匆走开,她想和他重逢,但如果是一个故事,我希望是另一种方式、另一种场合。至于是哪一种方式和哪一种场合,我还没有想好,在那之前,只要想起他们曾经在同一座乡村、在同一座城市里,历经同一片天空、同风同雨,便已经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