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已是初秋,细雨点点,站在西冷桥畔面对那一方明镜,远方的烟雾化在西湖的湖水里,荡涤成了一片烟绿。
暖风吹过,是刺骨的冰寒。
眼前的西冷桥,像是沉默寡言的男子,心中沉淀了多年的幽梦,不忍被唤醒。是这西湖的美景让你沉睡,还是那伤痛的过去让你不愿醒来?我在桥头面对你,多年前也有一位女子站在这里,痴痴地对你耳语:“若我死后能埋骨于此,那真是福分大了。”
不由得在这美景中沉沉醉去。闭上眼,你还在日本留学,是一心躲避婚债的少女。不曾想外界是何为广阔,你在日本遇见了少时不曾遇到的新朋友,新天下,新情怀,你满腔热血地参与中国同盟会,却不知这是一条黄泉路,路的那头不是你要的中国的光明,而是无尽的流血与牺牲。
我想,一纸婚约并没有刺激了你,因为在那个压抑的不能呼吸的年代,面对压迫,你提出离婚。真正刺激你的是革命战友徐锡麟的死,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否有更为深刻的情感,我只知道,在他死后,你才真的成为了秋瑾。你娇弱的身躯,扛起了革命的大旗,因为对共同革命理想的执念,你再也没有回头……
你死前四个月,站在西冷桥畔许愿,愿死后魂归西湖,那天,天气阴冷,原本“水光潋滟晴方好”的湖面却漾起了几次不寻常的涟漪,或许是西湖听见了你的诉求,亦或许是西湖在用她的方式提醒你,你的漫漫长夜,终将没有黎明。
从那天起到轩亭口就义,你便是如此悲壮地站着,站成了西冷桥畔的一杯土。
你说:“秋风秋雨愁煞人”,你说“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绍兴轩亭口就义的不过是你的肉躯,而你的灵魂,永不投降,早已钻进了西湖的梦里,从此得以永生。
郑骁锋曾在他的名篇《天下西湖》中写到:“西湖的悲剧都明显打着鲜明的烙印,那是一种面对宿命的倔强,逆流而上的悲壮”。
而秋瑾,陪伴她的不只是一谭无言的湖水,还有同栖于此的张苍水,苏曼殊,于谦,岳飞……还有中华民族不屈的肉与魂。
在庭院深深的江南,月光为你们铺就温床,那无处可寄的魂魄,完完全全地融进西湖的青山碧水,也许只有这样,才可以抚慰你们一生的喟叹,不负那一腔家国绝唱。
面对西湖的一汪湖水,我面对的是山河万里,烈士的不屈骨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