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迎接即将到来的爱情
周晓南回到宿舍的时候,吕胜军没在,他的女朋友也没在。他们肯定是到外面住去了。晓南心想,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第二天,吕胜军上班,晓南休息。芳芳在无聊中和晓南叨叨个没完。她讲了和吕胜军从相识到恋爱的全过程。
芳芳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只好外出打工。就这样认识了吕胜军。但是后来芳芳在父母安排下接班成为国有企业的正式工,这样,他们两地分居了。调到芳芳的单位比登天还难,辞职又不甘心,只好这样拖着。已经拖了两年,怎么办?
吕胜军的苦恼是随处可见的,无聊了,他喝酒。芳芳的苦恼也是随处可见的。有一次,芳芳来看吕胜军。第一天,俩人卿卿我我,第二天,两人吵吵嚷嚷,第三天,两人干起了仗,晓南只好充当拉架的角色。
说实话,芳芳还是不错的。她长的虽然说不上漂亮,但绝对耐看。而且芳芳有工作,挣得也不少。也许就是因为这些,吕胜军才和她恋恋不舍;芳芳也无法将他忘却,两人就这样担着,怎么办?
吕胜军不止一次地对晓南说起他的苦恼。晓南心想:我能怎么样?我自己还解决不了自己,又如何替别人考虑?周晓南今年二十四岁,个子不算很高,一米七五左右的样子,但是很匀称,长的不错,每月收入一千多,九十年代这收入还可以。可就是没有女朋友。也不能说没有女朋友,有一个人让他一直很矛盾。
有时候缘分在很遥远的地方。现在的女孩儿实在,房子、票子,这些晓南都没有,你再英俊潇洒,没有钱,狗屁不是。
吕胜军休了探亲假,屋子一下子显得空荡荡的。休息日,无聊的晓南突然有一种冲动,找雪梅坐坐。
这几天没有在楼下见到雪梅,但是总能从窗子里看到她的身影。晓南住五楼,正对着她的窗户,只要她不拉窗帘,她的一举一动都从窗子里透漏出来。估计是烫了脚的缘故,她一直在屋里呆着。有时候,她会临窗梳头发。她的头发很长,快到腰际了,却并不多。她总是把头发撩到胸前,用手一把就全攥住了,然后用梳子一下一下地梳,一梳就是半个多小时。有时候她坐在窗前,什么也不干,只是那么呆呆地坐着,间或突然笑一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
晓南终于下定决心,当天下班就去看她。
下班后,晓南在附近超市买了点儿水果,匆匆在外面吃了点儿饭就来到单身公寓。他是第一次进这栋楼,楼里面比他想象的要稍微好一些,楼道里堆满了锅灶、纸箱子、杂七杂八的破烂儿。潮湿的气息里混杂着一股小孩儿尿布的味道。
晓南轻轻走到四楼西边第一个房间,犹豫了一下,抬手敲响了门。
门慢慢打开一道缝,雪梅探出半张脸。看到是周晓南,她似乎有点儿慌乱,也有点儿吃惊,手下意识地抓紧门把手说:“你找谁?”
晓南扬了扬手中的水果,说:“就找你,我来看看你的脚好点儿没?”
雪梅迟疑了一下,手慢慢松开了门把手,身子往里让了让说:“进来吧。”
晓南进到屋里,雪梅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做了个让座的姿势。晓南把水果放在屋门旁边的一张小桌子上,开始打量这间屋子。这座单身公寓的屋子都不是很大,床是统一的。雪梅把床放在了靠窗的位置,现在她又坐在那里,低着头拿一张纸折着什么,并不出声。她的床上比较凌乱,被子叠着但不整齐,她身边散落着许多各色纸张。床对面摆着一只看起来很旧的双门柜,旁边一张满是油污的凳子上面架了一个简单的液化气灶,液化气罐和门口的小桌子放在一起。小桌子上堆满了锅碗瓢勺,有的还没有洗······
晓南扫视了一遍小屋,发现并无可以坐的地方。只好讪讪地问:“你的脚好点儿了吗?”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望向了雪梅的脚。她穿着拖鞋,没有穿袜子,被烫伤的右脚面上只有杯子底儿那么大一块儿伤,呈紫红色,好像抹了药。
雪梅终于抬起头。她的眼神是空洞无神的。她看了晓南一眼,又继续低下头去折她的东西。过了一会儿,她竟然咯咯笑了一声,仍旧没有说话。
周晓南突然意识到,他面对的是一个精神病人。他的脑海里霎时间涌现出许多疯子狰狞的面孔。他的手下意识地攥了一下,紧张地注视着雪梅的一举一动。
时间仿佛凝固了。犹豫了片刻,晓南转身就走。这时,门突然开了。晓南一愣,怎么是她?进来的人也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换上了冰冷的面孔。
她冷冷地看了晓南一眼,说:“你来干什么?”
“哦,我来看看雪、雪梅好点儿没有?”
她从晓南身边绕过去,来到床前,俯下身子,仔细看了看雪梅的脚,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好多了,一会儿睡觉前再抹一次药。”
晓南没有马上就走,而是拿起水果走到女孩儿面前递给她说:“给她洗洗吃吧。”
她看了一眼水果,淡淡地说:“你先放那儿吧,她还没吃饭,我得先给她做饭。”
晓南想缓和一下气氛,笑着说:“我那么像坏人吗?”
“坏人两个字又不写在脸上。”说完这话,她自己先笑了。“那就谢谢你了,雪梅太可怜了,她怕再受刺激,我们外乡的女孩子,总得防着点儿。”
“我理解,我理解。那你快给她做饭吧,我改天再来看她。”说完,晓南又看了一眼雪梅,轻轻退出了房间。
那位姑娘追出来问:“该怎么称呼你?”
晓南回过头来,看到她的眼中已没有了敌意,取而代之的是纯洁而清澈的光芒,是些许的信任和留恋。他摆了摆手说:“我姓周。”
走到楼梯口,晓南再次回头,发现她还站在那里,并且微微点了一下头。这时,一个脑袋从旁边的门里往外探了一下,迅速向那女孩儿扫视了一眼,马上又缩回去。那眼神,充满了暧昧和不屑。
晓南疑惑地走出楼门,才想起来忘了问女孩儿的名字。
回到宿舍,对于周晓南来说,有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在等着他——他的前任女朋友来了。
晓南和韩熙月是高中时的同学。当时,他们意气风发,对明天充满了美好的幻想。他俩在同一个班,共同的对文学的爱好让他们走到一起。后来晓南考上大学,熙月却落榜了。青春的诺言原来是那么不堪一击,分开不到一年,他们便在疏远中慢慢冷却了感情。现在,晓南在距离家乡千里外的城市工作,熙月在家乡安城的一个小镇生活,开始是信件,然后是电话,最后是沉默无语。他们没有说再见,但心里已经感觉到了累。
熙月一直没有正经职业,她还有一个弟弟,只有父亲一人工作挣钱,家庭很困难。她早已没有了文学的幻想,取而代之的是生活的操劳。她的信中,满纸委屈和唠叨,像一个三十多岁的家庭妇女。
他们已有半年多没见面了,因为这半年多晓南就没有回家。她的形象在晓南心中由一个乖巧、温顺的小丫头逐渐变成了粗糙、乖戾的女人。每想起这些,晓南的心就像在滴血。这就是生活,最底层的、平民的生活。晓南又怎么忍心提出分手呢?他只好慢慢地冷却,也许,距离的结果只能是分手。
然而,让晓南没有想到的是熙月居然从千里之外来了,来到了这个陌生、零乱、繁华的城市。晓南不知该是惊喜还是失落,带着复杂的情绪站在熙月面前。
熙月正蜷着身子,坐在一只提包上,双手抱膝,垂着头,竟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晓南轻轻走过去,叫了一声:“熙月。”
“啊?”熙月猛地抬起头。
她看到了晓南,晓南也看清了她的脸。虽然楼道的灯光很昏暗,但晓南还是看到了她脸上的泪痕,还有她眼中无限的惊喜和温情。
晓南不由得伸出双臂,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有湿润的液体缓缓流进晓南的脖子里。熙月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她啜泣着说:“我以为你不理我了。”
晓南只有把她搂得更紧。过了很长时间,他们慢慢松开。晓南拉起她的手,心疼地说:“你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
熙月微微一笑,轻轻搡了晓南一下,“还说呢,告诉了你,你会让我来吗?”
晓南无语。
熙月提起背包,嗔怪到:“还不开门,想累死我呀!”
哦,晓南这才想起门还没开。他掏出钥匙,把门打开。熙月走进去,站在当地,把包随便往吕胜军的床上一扔,转过身,突然就把晓南抱住了。晓南往后退了退,身子靠在门上,啪的一声锁上了。两颗火热的心紧紧贴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