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在谢先生出生的时候,他们的家是在分家时应分给他的宅子里。和三叔他们共一间屋子。进门是一个大厅,左右两个厢房,谢先生家就在右边的厢房里。
屋里的地是夯实的土地,凹凸不平,房里房外都是一样。大门口一个木门槛,在谢先生还是小婴儿的时候,还和这个门槛有过一次亲密的接触。谢先生的大哥,就是大伯的儿子,出于疼爱,想抱一抱谢先生,却不小心,让他从怀里跌落到门槛上。这一小小碰撞,吓坏了谢先生的母亲,她是一个爱美的人,生怕因此坏了面相。
青砖垒的墙壁,屋顶是木头椽子的盖着油毡,油毡上一片一片鱼鳞状的青瓦。屋檐下和大厅的椽子里,春天的时候会有燕子前来做窝。屋里的燕子,大人们是不允许随意驱逐的,因为燕子做窝是吉祥吉利的事。旧时王谢堂前燕,在谢先生以后读到这首诗的时候,也会莫名的自豪!
谢先生对关于谢家的所有的故事都很有代入感,年少无知的时候,有一回经过村子另一头,杨家立的杨氏家族的纪念碑时,也曾大言不惭的说过,以后我也要为谢家立一座比这更大更好的碑!
屋后是两个水塘,两个水塘的中间有一棵大大的桑葚树,清明左右的时候,桑葚就开始成熟,塘里的小鱼小虾也开始慢慢活跃起来。谢先生就可以在某一周末,一边钓着虾,一边满嘴红的紫的塞进树上的桑葚。免不了会挨上父母的一顿骂或一顿打。桑葚是不允许吃的,因为招虫子,怕吃坏了肚子,并且汁水沾到衣服上时,是怎么也很难洗净的。但是谢先生和他的小伙伴们是并不很长记性的,除了夏天菜园里的各种瓜和高粱米,还有秋天的红薯和甘蔗,这桑葚是他们能尝到的仅有的甜甜的水果了。
其实也不然,屋后还有两颗桔子树和一片桃林。没有嫁接过的桔子,都是酸酸涩涩的。那片桃林,开花的时候,谢先生看过一回,美是美极,然而再一次看到的时候,他们已全被砍倒,泡在屋后的小池塘里了。只有桔子树一直还在,小学毕业时,它们还在,初中毕业时,它们也还在,高中毕业时,许是不在了吧!
屋后还有一棵大的槐树,它正好处于我们所在的小队和另一小队的分界处,为此我和隔壁的另一小队的小男孩还争论了很久,我们都以为它应当是属于自己家里所有的,因为大人们并不屑于裁判这样的小事,在我们仍很在乎这小小的虚荣的时候,我们并没有能分出个胜负。
然而有一点,我是绝有把握可以稳胜我的小对手的,那就是我家的屋后有一个热带的不知名的树,它是我的从事林业的舅舅送予我家的,比我岁数还长,就是村里其它的人家也不可能有另外的能和它相媲美的任何一棵了,我常为它感到骄傲。
我始终怀念那一片桃林,远胜于满树甜果子的桑葚树,远胜于不结甜果子的桔子树,也远胜于使我陷入战争的槐树,也同样胜于能使我骄傲的那棵不知名的树!因为我究竟只看过它开过那么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