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上轿前的讲究好多,紫衣这边一点儿也没有,因为现场只有钱桂兰秦斌两人,没请司仪,只是在紫衣盘头前,给她下了水饺,让她早点吃饱,省得盘头化妆之后吃东西,把口红沾到嘴里去。紫衣说不饿不想吃,钱桂兰说,“今天你很累,不吃东西撑不下来,乖,这顿饭说什么也得好好吃!”
五点盘头化妆,六点半才弄好,略坐一会儿,七点接亲的轿车就来了。一番闹腾后,安公子和紫衣一起下楼,到楼下安公子才抱起紫衣上车,一群小年轻,有人放花炮,有人拿着花瓣雨朝着新郎新娘一阵乱嗤。不到十分钟时间,车队热热闹闹扬长而去,家里只剩下钱桂兰秦斌两口子,穿着板板正正的礼服,坐在客厅里发呆。婚礼十点举行,九点多有车子来接,剩下的这段时间,两人在十九楼的家里,忽然感觉很落寞。
八点钟,钱贵打电话过来,问酒店的具体位置,他们已经动身,直接开车去酒店。钱桂兰发给哥哥一个定位,这是昨天晚上紫衣发给她的,让她到时候发给舅舅。现在有定位很方便,只要输上地址,导航就告诉你往哪个方向走,不用人带路。
九点半,钱桂兰秦斌在酒店外等到家里来的人,汇齐了二十五六口。钱桂兰欣喜地发现了青青,西装革履的,在一众中老年人群中格外显眼。钱桂兰拉着青青的手,欢喜地问大侄子的工作生活情况,说,“这么巧,回来休假了!”可不就是巧,第一次出门,按公司要求要待满三个月,知道紫衣结婚,钱桂川让青青把假期往后调了几天,刚好能够参加紫衣的婚礼。
二三十口子一起进场,岳平峰马芹、安公子紫衣在入口处迎接他们。钱桂兰郑重地向马芹介绍青青,紫衣和青青也说了会儿话。安公子看青青很顺眼,和青青握了手,说,“一会儿仪式上,你去做伴郎吧,给我们装装门面!”
除了青青,紫衣还看到梁超他们弟兄四个,她小时候的玩伴儿,激动地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一一向安公子介绍,安公子非常客气地和他们搭话。梁超严肃地说安公子,“要好好待紫衣,不然我们兄弟几个可不答应!”安公子连忙抱拳,连连说,“一定!一定!”
钱贵家的儿子儿媳还有俩孩子是最后到来的,他们家在大学城,离得近不急着动身,反倒晚了。和梁超他们的亲密相反,他们姑舅表兄妹见面彬彬有礼的,淡淡的,倒也不失礼数。这个时候,司仪来请新郎新娘去准备婚礼,商量了一下,把马芹和岳平峰也一起叫走了。来迟的宾客,多是不重要的,让他们自己进去吧。
两边的账房在同一张长桌子上,一方两个人,一个记账一个收钱。也就是说,随礼随在了安公子和紫衣名下,这些礼钱和账本是小两口收着的。岳平峰意思是席钱他全出,秦斌不肯,硬是转给岳平峰三桌席钱,还眼看着他收下才作罢走开。
上完账的已经入席,选好位置坐下,看婚礼,看完婚礼在这里吃饭。这个饭店是全市最好最贵的饭店,却不设包间,所有的宾朋都在大厅里就餐。
婚礼十点钟正式举行。司仪是一个非常帅气的中年男人,四十来岁,嘴皮子非常溜。常参加婚礼的人都知道,每次登台,司仪的台词和程序都差不多,不同之处往往是新年新郎的名字,出场的亲属的称呼等等。没怎么参加过婚礼的人自然觉得新奇,常被司仪引逗地哈哈大笑,现场气氛非常活跃。
钱桂英在看台下往上看紫衣和安公子,听到两个不认识的女人在悄悄地说,“三十来岁和二十来岁就是不一样,你看新娘,条个怪好,脸上不怎么好看了。男人差点事儿,年龄大点儿不怎么显。”钱桂英不喜欢地去瞥那两个女人,她俩觉察到了,没敢继续在那里待,到远一点儿的桌子旁坐下了。
开场白之后,证婚人给新人颁发了结婚证,主婚人宣读了长辈对新人的祝福和期望,酒店敬送新人一对布娃娃,表达对选择自家酒店办婚礼的感谢,并对一对新人表达了祝福。
岳平峰马芹、秦斌钱桂兰都在台上亮了相,明显看得出来,男方家长喜气洋洋,女方家长笑得有些勉强。虽然闺女的婚事盼了多年,真到跟前,秦斌钱桂兰反倒高兴不起来了,大概直到这个时候,两人才意识到闺女成了别人家的人。
随后是拜见双方父母的环节,因为有互动才热闹好看,不时传来哈哈大笑声。改口喊爹妈,红包一大把。
最后有一个抛花环节,司仪说谁接到喜气就会降在谁的身上。新娘背对着一群伴郎伴娘,往后抛那束一直在她手里的鲜花,伴娘莫小仙接到了。这闺女大大方方的,一点儿也不怯场,吸引了青青的目光。如今的青青,已经和三四个月之前不同了,言谈爽利,举止潇洒,和莫小仙说了好一会儿话,两个人加了微信好友,方便以后再聊。
喜宴十一点钟开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新娘新郎男方家长女方家长一起在舞台上敬了酒。大家被美食吸引,并没有多少人认真敬酒喝酒,现在的人越来越通透,不再斤斤计较礼数,到哪里随哪里还是做得到的。烟酒饭菜都好,上菜节奏也好,菜量不大,刚好够吃,吃饱喝足,离席,整个喜宴没有一个人打包。
从十二点开始,岳平峰马芹、紫衣安公子、秦斌钱桂兰三对六人就已站在饭店门口恭送来宾,感谢他们来参加他们的婚礼。钱贵他们上车的时候,钱桂兰秦斌和紫衣安公子送到了车上。紫衣特地和两个姑姑多说了会儿话,姑姑们不常见,但是血脉连着,这种时候不要让姑姑们感觉到冷落才是最重要的。老家那边来人少,左右都是舅舅这边的人,这种时候,父亲心里大概会不舒服,紫衣感同身受到了秦斌的难堪。
送走了娘家人,婚礼就接近了尾声,可以松一口气了。六口人坐在一楼大厅里休息,商量着一会儿请帮忙办事的人,和里外柜交割钱物、给饭店结账、给婚庆公司结账等等。等忙完各回各家,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一个新的家庭正式成立了。
钱桂兰秦斌回到金绮园的十九楼,打开灯,感觉屋里空荡荡的,家里有紫衣的时候,哪哪都充满了生气,现在人离开了,似乎把所有的气息都带走了。两口子躺在床上,睡不着,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商量着明天把紫衣的所有东西都集中到书房里,这间屋里放他们自己的东西,将来,这个家就是他们老两口的了。
没有秦斌钱桂兰夫妇的失落,现在最开心最疲惫的就是岳平峰马芹夫妇了。虽然委托了婚庆公司,但是超心张罗的还是他们夫妇,这次婚礼,前前后后大约开支了十几万。儿子他们两口子,也就是当了一回演员而已。不管了,你也挣钱了,也给你娶上媳妇了,将来就靠你们自己混了。现在这个安排也不用分家,直接就自立门户了。
小两口住在新家的二楼,二楼卧室被红色的灯光渲染出洞房的深邃来。都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是人生最美的时刻,此时此刻的二人却累得够呛,脱去礼服就倒床上了,一觉拱到第二天黎明。新婚第二天早晨开始认真做饭,从简单的饭食做起。具体过程就是,面对着生的食材,两人在厨房里商量着怎么做熟。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成立家庭后,真正面对这些家庭琐事时,需要足够的耐心和担当。新的日子怎么走?从现在开始一点一点学起来。
安公子请了五天假。第二天两人在家里腻歪了一整天,第三天回金绮园拜访岳父岳母,相当于古代的“回门”,在一起吃了个中饭。紫衣把老家的随礼名单交给钱桂兰,说将来他们有事儿,得看单子还钱,并把礼金一总放到钱桂兰手里。这次老两口没有推辞,收下了。昨天账房本来想把钱交给钱桂兰,钱桂兰当时没收,让他们把名单和礼金一并交给男方账房。当初订婚彩礼全数让紫衣保管,闺女手里有钱,老两口心里有数。小两口告别时顺便收拾了一下常用的东西,带到新家去。秦斌钱桂兰送他们到楼下,说,“婚礼办完了,近处我们回老家去,你们常回来看看房子。”
安公子紫衣直接回了老家,也把老两口的人情单子和钱留下。岳平峰把钱交给他们,是想让他们将来还人情,两个人考虑到这些都是父亲母亲为出去的人情,自己对那些人不熟悉,如今成立了新家,钱上还是要公平一些,以后日子长着呢,不能在一开始就捋不清,埋下矛盾的种子。总而言之,他们也不缺这点儿钱。
马芹和紫衣动手做饭,这次饭在家里吃,没有去“雨落明湖”咖啡屋,这是一次比较正规的家宴。岳平峰开诚布公地给小两口说,“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摆到明面上说。你们两个都是独生子女,父母亲对你们绝对没有二心。你俩在生活中要互谦互让、相互照顾,一心把日子过好就行,这就是咱们普通老百姓家的最高的生活目标。”马芹更直截了当,说,“结婚了,稳定下来了,抓紧要孩子,趁着我和你们那边妈妈身体还行,一起把孩子看大,就算完成任务了。”紫衣是个听话的孩子,一一答应了下来。
吃完饭,他们喝水的空儿,马芹收拾出许多米面粮油肉蛋奶,准备放到安公子车子的后备箱里去。紫衣笑翩翩地站起身,和婆婆一起出门了。放到车上后,娘儿俩不急着回家,站在泉河的石桥上看城市的灯光。对面就是她们家的咖啡屋,这两天虽然没有营业,但是亮起了喜庆的彩灯,一晃一晃的,水中的倒影,同样也是一晃一晃的,幽静而美丽……
2024年9月13日
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