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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素正在帮姐姐选首饰，她和姐姐要去沉香寺，陪祖母上香。

“二小姐，你自己的头发还没盘好，怎么就去帮你姐姐选首饰了。”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孩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两个小姐妹朝门那边看，一个面色红润，头发油亮的少年穿着一身蓝色绣花的衣服大跨步走进来。

来人是周家世交王家的大公子，刚会走路就和两姐妹一块儿玩，姐妹二人性格迥异，大姐身材窈窕，天性活泼有算计，小妹圆润可爱，天生胆小内敛，他不敢欺负大姐，常常以言语挑逗小妹，经常把小妹惹哭。这会小妹的眼泪又在眼眶里面打转了。

“你这无赖，管得也太宽了。”周蕊嗔怪道，一边从周素手中接过那串橙色的绒花。

王姜撇了撇嘴，说了一句“快点，祖母们都收拾好了，我可是馋沉香寺的素斋好久了，要是你们误了早点的时辰，我就要你们俩赔我。”王大公子碰了一鼻子灰，说罢就走了。

“他怎么那么霸道。”周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十分满意。

“是我不懂事了，让祖母等。”周素心里想着，就回自己的屋子梳洗，没再搭周蕊的话。

“二小姐的脾性也太微妙了，您为她出头，她都没搭您的话。”周蕊身边的小丫头和周蕊差不多的年纪，正是心思细腻的时候。

“妹妹向来如此，没什么坏心的。我做善心事只是因为我想做。”

如今是三伏天气，几乎没有几个百姓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去上香，但是周家不一样，周素的父亲是四品官员，仕途正是在关键时刻，却赶上朝廷颁发新政，近日忙得脚不沾地，周家祖母想着约上儿子是三品的王家老姐妹去寺里拜拜，求求好运，后宅的女人能做得不多，也就是添添运气。

不过好在沉香寺在山林之中，酷暑时节，蝉声鸣叫，从马车望出去却是满眼苍翠，绿意盎然，让一车老少都油然产生舒爽之意。

“这沉香寺果然是个好地方，还没拜孙儿就觉得求什么都能成。”周蕊向来嘴甜，三两句话就讲得祖母们喜上眉梢。

“那是当然，城里的达官贵人们都爱来这沉香寺呢，就连李将军家都爱来这，听说李家的小将军从小就往这寺里面跑，跟着一位大师学经纬谋略呢。”王家祖母对李家孙儿赞不绝口，王姜早已习惯自家祖母对李铭恩的夸奖，没有说话专心盘手上那条黄楠木手串。

“听说李家小将军今年也十五岁，已经出落得英俊非常，就是胎生带来的身子骨弱，不知道城中哪位贵女能嫁入将军府。”周家祖母也是爱八卦的。

“将军家似乎不看重门第，想想李铭恩的父亲就是个情种，当年一掷千金求取金兰楼的头牌为妻，虽然这女子红颜薄命生下孩子就走了，但是少将军就铭恩小将军一个孩子并未再娶，可见情谊。”这本是人人不提的秘事，但是王家祖母惯爱听这些，常常花钱找人去讲这些来解闷。

“那铭恩小将军岂不是城中女子们都想嫁的对象？”

周蕊正说着，沉香寺就到了，一众老小匆忙下车，等再有说话的机会，已经忘了前言。

沉香寺在山下的大门是一个小小的门扇，再往上走有一处池塘，爬上一段台阶才是寺庙的正门，走进去是宽敞的院子，两侧是师父们的居所，整整齐齐成排陈列着，正对着的是一个鎏金的香炉，香炉后面就是正殿，里面供奉着一尊大佛，这佛还是前朝的皇帝命人修建的，座下的莲花是天降祥瑞稀世真木雕刻而成。

周素随着姐姐和祖母们烧了香拜了佛，就在这院子里四处走动，王姜嚷嚷着要去吃素面，大家就都去了，而周素早上贪嘴吃了糕点和早茶，这会儿还不太饿。

她走到正殿，看见一个身着红衣和她差不多年岁的男孩正在佛祖的莲花上刻字，走近了看是“到此一游”。

“吓死我了，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那个男孩回头看见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做贼心虚地吓了一跳。

“你怎么敢在这刻字？”周素抓着他的衣角。

“素儿，你在哪里，我们要回去了。”门外传来家人的呼唤，一位白发高僧也朝这边走来，男孩猛地一挣，只留在周素手里一枚玉佩。

“素儿，你在这儿？你身后是什么？”周素侧身看着，刻下的几行字明晃晃的。

“没想到二小姐也有调皮捣蛋的时候。”王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摆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周素也没有否认，当下就被罚跪在了偏殿思过，明日一早再单独乘马车回去。

沉香寺的景色十分宜人，从偏殿的侧窗望过去，有一大片的向日葵开得正好，周素一边思过一边望着窗外，看见一个圆圆的脑袋，正是那个红衣男孩。

“喂，你怎么不辩解，说不是你刻的字。”

“我说了，如今跪在这里的就是你了。”

“可我和你非亲非故的。”

“你应该是心情不好吧。”周素说完，肚子咕噜噜的叫了几声，她中午就没有吃饭，如今已经是黄昏，眼看着晚饭又没得吃了。

“别在那装女菩萨了，我给你带了烧鸡。”明明偏殿的大门也开着，但男孩还是从窗户翻了进来，蹲在周素旁边就开始撕那只油亮喷香的烧鸡。

“你撕太碎了，我只吃整块的肉。”

“还从未听说过有人有这样的喜好，行，谁让我欠你一份恩情。”

两人吃了烧鸡就算是交了朋友，周素没有问男孩叫什么，她看着他似乎不想透露身份的样子，不过谁能想让别人知道在荷花上刻字干坏事的人是谁呢？

“你呀，就是性子太软了。”男孩吃饱喝足就躺在地上睡着了，留下周素一个人对着墙壁思过，夜深时分也无人来这偏殿，周素越来越困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男孩已经不见踪影。

周素回到府里时，家里人已经吃上了午饭。

“素儿也是年少，所以才在佛像上做这等事，幸好没有什么大的损害，听那寺院的师父说金漆补一补就好了，只是掉了外面那层用来装饰的银粉。”

听起来像是父亲问起了自己为什么没有按时回来，祖母在替自己辩白。

“素儿也不小了，今年给蕊儿说了亲，素儿也得快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我看王家那孩子好像和素儿还有些话说。”父亲放下了寺庙的小插曲，开始催起婚来。

“女儿和王姜总是吵架，怕是不太合适。”周素素来是听话的，但唯独在婚配上有着自己的主意。

“大家快吃饭吧，再不吃饭就要凉了，妹妹在情感上还不成熟，我会劝劝她的。”周蕊向来是乖巧的和事佬，看着父亲和姨娘都露出不悦的神色，她赶紧打起圆场。

好在家里人都没有纠结这件事，日子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祖母们还是去沉香寺祈福上香。

周素去沉香寺上香时再一次看到了那个红衣男孩，她躲开了家人和他见面。

“你来了。”男孩在后山的竹林里练剑，他刚刚故意给周素塞了一纸条叫她来这里找他。

“我是来还你玉佩的。”周素说着从怀里掏出玉佩来。

“不用，送你了，这种东西我多得很。”

男孩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就邀请周素练剑，周素从小爱偷看话本，那些话本里的大侠总是吸引她，可是自己的阿娘总是发现这些话本就会当着周素的面烧掉，见男孩的邀请自然没有抵住诱惑。

男孩的剑术是很好的，而周素的资质也不差，很快就摸到了门道。

“你很不错嘛。”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样夸过我。”周素有点不好意思，羞红了脸，在夕阳下尤其好看，白皙的脸庞还有皓齿明眸落入男孩的眼底。

“那我以后见到你就夸你，夸人我可擅长了。”两个少年人的脸都红扑扑的，说不上是害羞还是落日的映照。

王姜本来只是想找一片竹林小解，却是没有想到看到这样一番景象，想起前几日还听说家里人要去周家说亲，现在周家的二小姐好像也不喜欢自己，他的心里倒是生出一股好胜心来，自己仪表堂堂，为何这闷葫芦周素都瞧不上自己，他一定要把周素娶进门。

王姜从沉香寺回来就召集了自己的死党张三和李四，一起想怎么赢得周素芳心的办法。

“那肯定是要从她身边人入手，你不是和她姐姐关系不错么，就让她姐姐劝劝她，也让你祖母多去她们家说说你新嫂嫂嫁人的好处，她们女人之间八卦传的最快，耳根子又软，肯定很快就想着嫁人了，这时候你再上门展示一下自己，那不是眼里就有你了。”张三从小在自家的十个姨娘身边长大，出的主意也格外有门道些。

王姜觉得不错，当下就去找了周蕊和祖母安排起来。到了晚上周素一家吃饭的时候就有了相当不错的成效。

“跟你们说，我今日去了王家嫂嫂的新家，那叫一个气派，而且她自己的屋子里摆满了当下最时兴的家具，首饰珠钗几套的放在掐丝首饰盒里，有一只油润的和田玉翠青镯子是我上周去翠玉阁见到的，当时看中了但是掌柜说要十两黄金，我没敢买，没想到王姜他哥哥大手一挥就给买了，看得我真是艳慕。”周蕊虽然知晓王姜的意思，她本人也不虚荣这些金银首饰，但是对妹妹，她倒是希望妹妹可以嫁个好人。

“这王家真的这么有钱。”周素的阿娘忍不住附和，她看着周围家的女孩都有了心仪的夫君，这会儿正着急。

“王家其实不算贵胄，但是他们家向来对儿媳是好的，其实素儿嫁给王姜也是好的，可以多相处了解。”祖母了解王家，也是希望孙女嫁得好。

“王姜有钱又如何，我不愿意嫁就是不愿意，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但是绝对不会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姐姐爱嫁就自己嫁吧。”周素知晓姐姐没有这个心思，但是一时间胡乱找不到出口。

“你怎么能这样顶撞姐姐，她向来是比你有远见的，更何况你姐姐以后没准就是将军夫人了。”周素的娘是这个家里的姨娘，向来都是对周蕊恭恭敬敬，也是这样，周素和周蕊之间的关系还不错，从小只要姐妹之间有争执，道歉的永远是周素。

周素上午出门去采买布料，错过了将军府的人来送拜帖，说是要见一见家里的姑娘。大家这才意识到将军府是选上周家了。

周素已然和家人产生争执，就不愿再同桌吃饭，她提前告退回屋，却看见自家屋子的房梁外蹲了一个人，细看之下原来是隔壁院子的王姜。

“我有话和你说。”周素对王姜喊道，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怒气。

“那就明日午时到樊楼来找我，报上我的名字就行。”王姜抱着自家院子的大树消失在墙后，周素眼见着他的锦袍被树枝勾了一个大窟窿，远没有沉香寺的少年身手矫健，潇洒非常。

第二日她准时到了樊楼，一推门就看见了十个菜，两壶酒和醉醺醺的王姜，见她关门坐下，就开始说起胡话来，并且上前抚摸她头上的珠钗和手帕的刺绣来。

这是李四给王姜出的第二个主意，女孩多数害羞，只要对她们展露出喜欢的魅力来，她们半推半就地就会顺从。周素从小到大都是一个闷葫芦，却是一个犟种，如果谁惹到了她的点，就会下狠手。

小时候和阿娘生气，阿娘不准她玩弩箭，她一气之下扔掉了自己所有的弩箭，哪怕后来阿娘觉得女孩子也要有个物件防身给她买了新的，她也没有再碰过。

而这会儿，周素见王姜不依不饶地扑过来，一脚就踢上了王姜的裤裆。屋子里的惨叫惊动了门口的侍卫，也惊动了隔壁的神秘客人。

周素从樊楼出来，拉着丫头奔逃，却是在小巷里面迷路了。

“周家大小姐看来不用我教，也武艺非凡呐。”周素正要回这孟浪子，却发现是沉香寺那个男孩。

“你你你你……”

“我什么？”

“你竟然不是和尚。”距离上次周素和他见面已经是九个月过去，他的发髻束起，竟然是比王姜还要英俊上三分。

“哦，我这是假发，专门用来下山蹭吃蹭喝用的。既然咱俩遇见了，你带我逛逛这市集？我还是第一次下山。”

“可是我迷路了，出不去这小巷。”

“这个简单，只要沿着墙壁的一侧一直走，就能走出去了。”

周素跟着少年走上了主街，逛了胭脂铺、铁铺、糕点铺……买了满满一兜子，最后少年将周素送到周府门口，远远地停住了脚步。

“你的小丫头在门口等你呢，看着好像哭得很惨的样子，快去吧。”

周素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上面绣着一只烧鸡，递给少年。

“喏，这是给你的。”

“好，我收下了，多谢小娘子今日陪同和这别具一格的荷包。”

少年在回寺庙的路上总是忍不住笑，谁家好姑娘往荷包上绣烧鸡啊！

可是周素这边就没有那么轻松了，周家二小姐悍妇的名声传遍了城中，因为王姜哭喊着一路回了王府。周素迎来的又是跪祠堂，话说，还真是和这祠堂有缘分。周素忍不住自嘲。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把周素晒醒，而这会儿将军夫人正坐在正厅提亲，不到一个时辰，就敲定了小将军李铭恩和周蕊的婚事。

接下来的三天，周蕊先是收到了一笼珍珠鸟和小将军的一封信，又收到了十里香铺子送来的山海图刺绣成衣，周素在姐姐的屋子里看着小将军送来的礼物，有点目不暇接。

“素儿，不是姐姐说你，你要是能够找个人嫁了，也有这般的待遇，你瞧小将军对我多好啊。”

“可是你们连面还没有见过，而且姐姐你不是向来惧怕尖嘴的鸟类和这些衣裳，更爱话本和诗词，可见这小将军也是没有用心的。”

“他约我在京郊见面，这件事可千万别告诉父亲母亲，眼看着就要大婚了，婚前见面可是不吉利。”

“我可以和你一块去吗，你一个人去京郊我可不放心。”

“那就一起吧。”

都城外都是些闲散庄户，就是南边有一处小山，山上有一座凉亭，周蕊提前一个时辰就到了，坐在亭中弹琴，周素则一身男仆打扮藏在附近的树丛之中，想要远远看看这位长辈口中的英俊美少年究竟长什么样。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竟然是和沉香寺的小和尚长得一模一样。周素远远看着铭恩小将军和家姐聊天，似乎极其冷淡，待小将军离去后，周蕊竟然是颓唐地坐在凉亭之中。

周素来不及安慰家姐，便去追小将军问个究竟，但是他的马车到了城里就不见了，周素只看到王姜在一个鸭肉店门口吃着午饭，一边大放厥词：“周素她就是个无趣的女子！要不是我和她青梅竹马，我怎么会花这么多心思想要将她娶回家中，算她造化！”

“谁说我没人要，我定会嫁给天下最英俊的男子，比你好上一万倍。”周素倒也没有藏着，直接冲到了王姜面前。

“开什么玩笑，这天下比我更帅的只有李铭恩了好不好，他就要娶你姐了，没机会了你！我赌赢了，说说赔我点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赢呢，我会让他娶我的。”

“嫣然，你说我怎么就头脑一热呢？”

“小姐今天下午和王姜英勇辩驳的时刻我还历历在目呢，可千万别泄气呀。”嫣然自小就和周素一起长大，做贴身丫鬟，和周素的关系要比周蕊好一些。

周素虽然获得了一位支持者，却还是发愁，难道自己要抢婚吗？还是去抢自己姐姐的婚？

“嫣然，我要去沉香寺看看。”

周素和嫣然换了装扮，趁着侍卫来送晚饭之时溜了出去。白天还是好好的，晚上却下起了雨。周素没有机会去拿伞，只好趁着大雨狂奔，雇了一辆马车，载自己去沉香寺，等上了山已经全身都湿透了。她摸索着来到初遇的偏殿，正看见小和尚李铭恩跪坐在那里。

铭恩小将军听见有人来，却没想到是周素，浅薄的布料裹着少女初见成熟的身材，他有些不敢直视，遂低下头去。

“你是李铭恩？和我姐姐的婚事是怎么回事？”周素有些发冷，声音很小，她自己也知，就往前走去，想让眼前人将问题听得真切些。

“我本想让我的母亲去和你提亲，却没有想到她搞错了，今日见了你姐姐才发现，不过婚期在即，已经无法挽回了。”

门外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

“那我们逃跑吧。”她说。

周素从寺庙回到家中，开始收拾路上需要的衣物和盘缠，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带走的，自从八岁那年在街上看灯被一个男人绑到巷口和自己家要黄金，她几乎很少出门，也很少给自己置办什么东西，没有珠宝首饰，没有值钱衣服，最后她转了一圈，拿起了自己唯一一件贵重的东西，一柄轻薄的宝剑。

可是刚刚打开房门，就看见了姐姐。

“你是要和我未来的丈夫私奔吗？”

“你怎么知道？”

“要不是我派人偷偷跟着你去沉香寺，后天成亲丢脸的就是我了。”

“姐姐你明明不喜欢铭恩，为什么要和他成亲，我还记得你的志向是成为虞城的才女，什么时候嫁做人妇是你的目标了。”

“八岁那年父母就知道你嫁不了什么好人家了，当然她们的期望都放在我身上，我努力了这么多年，你是要告诉我，我这些年的努力都是白费吗？更何况，你今晚不是被铭恩小将军拒绝了吗？”

周素无言，因为姐姐说得是对的，在沉香寺，铭恩的确是看着她的眼睛和她说，不会离开自己的家，也会娶自己的姐姐。

“我已经通知了父亲，在我大婚前，你就在自己屋子里面好好反省。”

周素被三五个家丁架着强行关进了屋子里，一日三餐都由丫鬟送来，嫣然也不知道被关在了哪里。这个时候却是没想到，王姜竟然来看她了。

日升日落，周素每天数着窗户镂空的窗花洞打发时间。

“你还挺有闲心的，你姐姐今晚和李铭恩洞房花烛夜，你没机会了。外面也没什么人看守，要不你还是跟我。”

周素懒得和王姜废话，拿起桌面的花瓶把他砸晕，换上他的衣服出了周府。至于这会儿要去哪里，她竟然一时有些茫然。

去抢亲！周素将宝剑包好，大婚之夜人员繁杂，她混在宾客之间进了将军府。

新娘子的屋里还亮着灯，李铭恩不在宾客之间，也不在新房，周素遍寻无果，想起一次聊天，他说自己难过就会去湖边。

周素凭借着铭恩给自己画过的将军府地形图，来到了湖边，果然看见亭子里有一个正在喝酒的少年。

“你来了，过来喝我的喜酒。”少年的眼里满是心疼的笑意。

周素不语，只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并悄悄的将早已经备好的药放在他的酒杯里。

“我敬你一杯，以后要对我姐姐好。”

“当然。”她看着他一饮而尽。他说自己不能丢下守护家国的使命带她离开，那这份不义她替他担着。

李铭恩醒来时，发现自己在沉香寺的偏殿，一时之间以为自己在做梦，但是却不见周素的身影，清晨的阳光照进门扉，偏殿的地上一片金黄的阳光，他摸到自己的手边有一封信，而远处是一截即将燃尽的香。

周素这会儿正在后山的竹林里，她在等待，他做一个选择。昨晚她将小将军迷晕后，就让雇来的帮手将他送来了沉香寺。约莫着时间，第二日李铭恩醒来时，全虞城都会知道小将军被周素抢走，一切都将无可挽回，他只有选择回去退婚或者和他私奔。这就是她给他验证真心的机会，至于哪一条路，还要他自己选择。

周素不是很心急，算来他已经醒了，一炷香的功夫他就会做出选择。

竹林里的鸟鸣十分悦耳，竹叶被微风吹得淅淅索索。她擦好宝剑一路哼着歌回到了偏殿，空无一人，她料到了，自嘲般的笑起来。他还是选择回去，继承他世代的使命。

周家是回不去的，她想用这宝剑了解自己的生命，却觉得不能玷污佛地，于是想了想，朝山下走去。每下一个台阶，就会想起自己这许多年的生活。难怪佛说，回头是岸。

“诶，这是谁家新娘，这样美丽。”少年的声音传来，周素关上寺院的大门，转身，看见那个还穿着喜服的新郎，骑着一匹白马，笑着看她。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我们去别城重新开始吧。”

周素扔下宝剑，眼泪扑簌簌而下，搭上少年的手跃身上马。

“阿娘，这沉香寺门口，为什么有一柄宝剑？”

“这可是个很长的故事，晚上回家讲给你听。”

“这个故事还和你娘有关系呢？”

又是一年春天，一家三口去沉香寺上香，郎才女貌的夫妻牵着女娃娃，她粉嘟嘟的小手上带着黄楠木手串，十分可爱。

“快看，那不是咱们虞城的状元郎和才女吗？”

“真是幸福的一家啊，要是我家娃能进她们周家开的私塾读书就好了。”

而这众人口中的男女只是笑着回答小娃娃的话。

“阿娘，我现在就要听。”

“回家让你姨娘讲给你听，那可是属于她的故事。”

桃花簌簌，一块碎瓣飘落在沉香寺的小径上，似乎在慢慢道着自己的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