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如期而至,诸君见字如茶
恍惚间,还是那个下午的一声蝉鸣,划出一道道弧线,原本万籁俱寂突然一片雀跃,而我还是在课桌上打盹的短发女孩,老师拿着棍子虎视眈眈,而今的一切都是梦境,只有那声蝉鸣是真。
——见字如茶
叁拾壹
我念的小学在村子的中心,名叫“中心完小”,我的校长是马先生,他的太太是我的数学老师。我的学校不大,有个附属幼稚园,学校大门口有一个小型篮球场,我们每天早晨都要在这个小球场上跑步,因为人数多场地小,跑步的时候总是里三层外三层慢慢的跑,中间要是有一个人摔倒了后面一排人也得跟着倒地。
操场的左侧是三家小卖铺,卖些零零散散的便宜零食,有一角一个的仔仔棒、一角一条的辣条,一角两个的水果糖,一角一个的冰水,两角一根的糯米冰棒,还有各种现在市面上很难找到的零食。
进入校门口两侧是老师的公寓,学校老师很少,所以只是稀松的两橦楼,右侧是学校唯一的压水井,夏天往往挤满了人。再往上走会看一个类似拱桥样式的通道,我们得往里面穿过去,其实就是一橦楼中间空出一个凹作为通道,这楼是一个多功能教学楼,有小图书馆还有多媒体教室。过了凹口正前方就是旗台,旗台后方是教学楼,小道左右两边是矮矮的松柏和绿油油的草坪。
教学楼是矮矮的四层楼建筑,前面是水泥地板砌起来的小广场,旗台的左右两边墙角处是高大的松柏。广场右边有一片用石头砌起来的竹林,还有一棵上百年的皂荚树,右边是一道大铁门,铁门后面是两块很大的长满高高杂草的操场,操场后面连着学校后面的森林。
早晨上课时间很早,我总是早早的到学校的大门口等着校长睡眼蒙松的来开门,道不是因为像胡适先生那样爱学习,只不过在那个年纪第一个到学校这是件值得自豪的事情,当然后来被母亲发现后就被禁止那么早去学校了。学校有早读的习惯,我们读,外面的小鸟也跟着读。学校后面的森林里时常看得见各种各样好看的鸟,偶尔会落在窗台上,我们就齐涮涮的停下来,直到老师提醒,才又放声吼起来。
那时候早读总是会同隔壁班的人比较声音大小,至于有没有记住又是另一回事了,至少尊严不能丢。清晨空气里有些湿,早读的时候为了防止睡觉,会打开窗户呼吸新鲜空气。天渐渐泛白,森林里冒着白气,窗外的小路上可以看见架着牛车去务农的村民,还有去森林里找野菜的农妇,大阳光刚照到窗檐上,老师就来上课了。
我是个胡思乱想的主,老师在讲台上絮絮叨叨,我的眼睛和心却都向着窗外的森林、草木和虫鸟,偶尔看见几只迷路的小松鼠在窗边徘徊兴奋的不得了。森林我至今没有进去过,因为母亲不让,里面树木高大,树荫浓密,鲜少有人进去,阳光鲜少能透进来,很容易迷路,但是它的美丽我是知道的。
上学时最喜欢的课肯定是体育课,夏季时烈日炎炎也不能阻止我们对体育课的热爱,大家到校门口的球场上集合做完准备活动就可以自由活动。大家在烈日下你追我赶,嬉戏打闹,满头大汗,没有比这更快活的事情了。下课就拥到小卖铺买一角钱一个的冰水,在塑料袋的一角咬一个小口慢慢的吸,其实里面就是加了糖的冰水,但是炎炎夏日的一个冰水胜过现在所有昂贵的冰淇淋。
学校的压井周围挤满了人,很热的夏天井水仍然很清凉,大家挤在井边洗脸喝水,压水的那个人往往得等到最后,好在所有人都乐意等一等,没人害怕吃亏。当然经常会因为人太多的缘故然后转移阵地,跑到附近村里压井去喝水洗脸,快上课的时候抄小道跑回教室,一路上你追我赶嘻嘻哈哈。上课的时候开始打瞌睡,森林里的传来悠长的蝉鸣,一声一声,很久不停歇,整个夏天都在这一声蝉鸣里了。
数学老师是个胖女人,皮肤雪白,笑起来好看,喜欢用棍子打我们的手心,有点古代私塾先生的味道。她喜欢种菜,时常让我们去村里提粪料给她种菜,每天都有同学轮流给她的菜浇水,大家常常在背后说她坏话,她听到了就会咬着牙骂我们,但是下节课又会让同学们记得给她提粪料。
毕业以后我再回学校,觉得学校小的可怜,后来想想其实是我变大了,两侧矮矮的松柏如今看起来却给我十二分的悲凉。后来有回去见过数学老师两次,给她压水,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胖,就是老了些,也没有以前那么严厉了。
恍惚间,还是那个下午的一声蝉鸣,划出一道道弧线,原本万籁俱寂突然一片雀跃,而我还是在课桌上打盹的短发女孩,老师拿着棍子虎视眈眈,而今的一切都是梦境,只有那声蝉鸣是真。
童年的一声蝉鸣,贯穿了一整个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