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世间最为繁华的城市里,隐逸地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
在城市的最南端有一座古老的钟楼,钟楼里住着一群古老的种族,名叫赤幽娄,每晚三更过后,住在城南的人们会听到咚——,咚——,咚——的沉重敲钟声,似乎还伴着人类的嘶吼。
而可怕的是,从来没有人亲眼见到传说中的钟楼,一切都只是耳听口传。
城南的白日一如城市中心一般繁华而热闹。城南的南端是一个小村子,没有什么怪异,很久很久了,每到晚上却的确可听到幽幽的钟声。
有的人认为这里是不祥之地,早就搬了家;而大多数人早就听惯了这钟声,想想可能是外郊的寺庙,传统夜晚敲钟罢了,便也不再多想,早已见怪不怪。
可我听闻,此地方圆十几里并无寺庙!我是一个探秘者,专寻天下的怪事。
这些诡异的传闻处处有着不妥。若无人亲眼见过,那又从何得知那是一座钟楼,又从何流传出那古老种族的名字,可真是有点骇人听闻了。
于是我和我的五位伙伴来到这座城市的最南端,想要揭开这神秘的面纱。
白日中的城南和想象中果然一样,人来人往没什么怪异,我们几个行走一阵也寻不出什么头绪,于是找了一家客栈,暂且住下,晚上再行动。
送菜的小二听说了我们此行的目的,竟放下手中的活,跑来与我等交谈。
听他讲半夜听闻钟声最好不要出门,也不要探寻传说中的真相。曾就有名震江湖的道人,只身前来,夜半出门,却再无音信。
小二的话是好意,只是我等前来绝不能空手归去。
夜半,果然听到了传闻中的钟声,这声音不大,隐隐忽忽,听着庄重,的确像古刹的钟声,难怪没有太多人注意。只是附近无庙且夜半响起,实在说服不了我们这些专寻怪事的人。
于是我们循着声音向南走,只是这钟声实在诡异,一会在南,一会在北,一会在耳畔,一会又在天边。
就这样摸索着,走到声音最清晰的地方,我们已经来到城南南边的小村子了。奇怪什么都没看到,我正欲言,地面便剧烈晃动起来。
一阵烟尘飞面呛得我们咳嗽连连,待一切平静下来,我们的脚下踩的不再是一片平实的土地,而是一段幽长的楼梯,钟声消失了!
犹豫片刻,我们还是朝楼梯走去,点开一盏油灯,眼前逐渐开阔,我们已经置身于古老的建筑之内,看这样式的确是一座钟楼。
只是这钟楼内虽然古老,却不陈旧,没有灰尘,没有发霉味,与连通的那段楼梯截然不同。
幽幽的油灯光亮微弱,照亮的范围很小,我拖着它,尽量照亮更多的范围。
两侧的墙壁上记载着某些古老的字符和壁画,壁画上的人矮小,无发,像是和尚。这倒不奇怪。
走着走着,突然间,我发现了一件不平常的事。油灯缓缓照向左壁,显现出来两间截然不同的屋子,右边这间如这钟楼其他陈设一样,没有尘埃;而紧挨着的左边这间,里面尘埃,蜘蛛网很厚了。
莫非这挨着的两间是茅厕?左男右女,左边这间是男厕,右边这间是女厕。
这钟楼的主人显然已不是活物了。按照民间的说法,男子阳刚之气,男厕也相应阳气最重,那么这非活物的赤幽娄自然无法进入。如此看来,假设完全成立。
我想清楚这一切后,转头对伙伴们讲,快,我们要躲进这样陈旧的屋子,这里是男厕,阳刚之气最重,可掩盖我们身上的人气,那东西也进不来。
但一间屋子不可超过三人,否则人气太重盖过阳气,那东西就容易进来找到我们。我拿出另外一盏油灯,递给一个人,说,你们三个躲在此处,另外的人和我走。
可不待我们踏出这屋子,一阵嗒——嗒——嗒——的声音传来。
我退后一步,拉住所有的人蹲下,熄灭油灯,顿时漆黑一片,尽量放缓呼吸。
听着那声音一步一步逼来,由小到大,由远到近,然后像是突然加快了步伐,最后声音戛然而止,停在我们的面前。
我正待出手,下一刻,只听一声刀鸣,面前的东西倒下了。原来是我们中的一个人,用匕首解决了他。
我点开油灯,还未看清其容,却见其正化作骨灰,簌簌的掉下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有这样一触即发的生物,更加确信了我心中的那个假设。
我拿出锦盒,用一片长青叶,捻起一撮骨灰,放入其中。长青树之叶,因其穿梭于阴阳两界而不腐得名,它能够平淡的接受人鬼神。
接着我们打算三人一组分开行动,我带领另外两人,很快又找到一间陈旧的屋子。不过这间屋子要更大一些,看样子也是男厕,却更加奢靡。
很快,又一阵脚步声赶来,这脚步乱而杂,还伴有人害怕时发出的唏嘘声。我确信来者是人。
我托着油灯走出屋门,来者一见光亮,仿佛看见救命稻草,直奔向我来。这几人分明就是白日所见的村民和客栈的小二。我拉他们进来询问情况。
为首的小二讲,他是出门解了个手,解决完转身进屋一看,哪里还是自家庭院,分明就是一段幽长的台阶,见无回路可走,也就向前走去。其他几人纷纷道是。几人前不久在开阔处汇合了。
这样的偶遇,问谁不是胆战心惊?永远也不想。
我揉了揉眉心,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告诫他们就在此地不要乱走,此地阳气最重,赤幽娄不敢轻易进入,即使进来也是不堪一击,一只匕首便可使其化为飞灰。
人们连连称是,此时他们怎敢轻举妄动?
我突然意识到了更可怕的事情,我问他们这里以前是否平白丢过什么人?
那小二又讲,有,几十年前,除了那个来探索的道人,的确有壮年男子像他们一样,半夜出来后再无消息,他们怎么就未把这件事情和传说联系到一起?
我豁然明白了,一切都太简单了,我怎么现在才意识到?
我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平静地讲:
一切都太简单了!赤幽娄生前全是女子,她们是被情人抛弃的女子,选择寻思,死后亡灵久久不得安息,亡灵出家,成了尼姑鬼,找到这钟楼,夜夜敲钟。壁画中的“和尚”,不是和尚,而是尼姑。
因为本是女儿身,又是女鬼,怕阳气,只进女厕,不进男厕,因而男厕陈旧无比。因为执念太重,她们被永久的困在此处走不出那幽长的台阶,只得到处散播那个诡异的传说,专门吸引那些探秘之人借力打开两界之门,自己出不去,便在这夜卷来壮年男子,并对他们施以酷刑来缓解心头之恨。
因此时而的钟声,伴着人的嘶吼。而那城南以南的小村,看似是村子,实则有平时看不见的东西。看来,这假设成立。不出意外,今晚的我们便又是它们新的祭品。
而赤幽娄安排的传说的散播者,便是你!
我指向白日热情接待我们几人的小二。其他几人皆是不敢相信,惊异的看着他,皆道,这怎么可能?
我接着说,原因有三:
一为白日里,你听闻我们此行的目的,便放下手头活,告诉我们有道人失踪,劝我们不要来,你明知我们是探秘之人,说这样的话,不是反而在激进我们来为你开启人鬼两界的大门?
二为在刚才如此紧张的情况下,你带领着他们精确地找到了我,并在我问每一个问题时都从容不乱地对答如流,引着众人的思路走。
三为你告诉了我有道人失踪的消息,却不提有村民失踪,是为了让我们不关闭结界,放松警惕,待到你来再告诉我这些让我真相大白。
我顿了顿,继续讲,但你的最终目的并不是置我们于死地,你只是想把我们引进来,似乎想做别的事。若我猜的没错,每一批被卷来的男子,都是这样被你引来的。在一次计划落地,你就换一张皮,再出去源源不断的带人进来。而你能出入此钟楼,原因是你并不是女鬼,你是男人!被赤幽娄掳来的男人!
那小二不再装了,呵呵一声轻笑,道,真是个聪明的人,我对你的大名可是久有耳闻,不枉我今生做了这么多坏事,这么痛苦的活着。
不过你有一点错了,不,是两点。一为我的皮是我本来的皮,从未换过,只是它长生不老,我被她们掳来为了活命做了一笔交易罢了。
错愕闪过同伴和村民的脸,而我的心中却有了另一番思量。
他接着讲,这错的第二点,便是我没有别的目的,我就是想置你于死地,至于为什么引你进来又告诉你那些,只是因为敬你是少年英雄,是条好汉,不想让你带着不解而死,死不瞑目罢了。好了,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说完,他脸上显现出诡异的笑容,嘴角弯成了不可思议的弧度,一把弯弯的匕首朝我的心口刺来,恍惚间,我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明朗少年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