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我的视界我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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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传

20世纪七十年代末,邕江两岸,突然听到隆隆炮声。

在那之前,大量的越南华侨,被越南方面单方驱赶出境,成为难民。

那时候正处花季的我的母亲,亲眼目睹自己的家乡,接纳了大量的东南亚难民。

工矿企业安置不下,不得已,一些人就被安置到了林场里工作,山高林密,日子艰难。

那个时候,谁都不容易。

三十年后,我在吴圩机场遇到一位在邕退休的家乡老阿姨,她感怀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遇上了多好的时代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老家要进出还得乘坐渡轮,连条桥都没有!哪里能想象到会有一天能通高速、坐高铁、几桥并通,甚至出来搭着飞机到处玩!
那时我刚刚参加工作,对越自卫反击战就打响了。边境的炮声轰隆隆的,连邕江两岸都听到了,多害怕啊!吓得我都想放弃这份国家工作,跑回老家去了。

她轻轻抚了抚胸口,又笑了起来:

还好,回老家的路不好。现在两个小时的高铁,那时候要一天一夜,坐完大巴还得坐船,跑回去比安心工作还难,就算了。

我也笑了。

阿姨微笑着继续说:

我可没骗你啊,你们这些年轻人,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阿姨不知道,她的往事,我其实并没有当成虚构的故事来听。

我深知,她的看似玩笑的话,其实举重若轻,背地里藏着一段多么沉重而又充满光明的历史!

此处是家,转身是乡,侵略者的挑起的战火将欲扑来,就算想避,能往何处?!

唯有家国一心,前线自卫反击,后方坚定固守,才能确保我们刚刚开始谱写的春天的故事,迎来勃然生机。

我笑,不只是听出来了她的玩笑,更是因为这段历史,也曾在我身上,留下了印迹。

我出生在另一个自治区的军营里。那时,对越自卫反击战刚过去没几年,各大战区的轮战仍在继续。

这个军营位于大漠之边,戈壁千里;在那个小小营房里的小小的我,早早就体会到了什么是飞沙走石、八月飞雪,以及抱着火炉吃西瓜的温暖甜蜜。

在我出生之前八年,我的父亲,从位于南亚热带的边疆,和他来自五湖四海的战友,一起坐着绿皮火车,跨越万里,来到这片位于中亚的西北边地——一个与《西游记》中火焰山差不多的不毛之地。

他们靠肩挑手扛,把一车车的水从火车站运到了驻地,与当地旱得只能连苦水都只是勉强喝到的少数民族百姓共同分享。

他们啃着苏联来的又干又硬,像石头一样的烤面包,忍受着缺水带来的极度干渴,历尽艰难,建造起了一个整洁的军营,修筑出了当地第一口甜水井。

喝到甜水的那一天,大家都弹冠相庆。

我不知道那时我父亲有没有和当地百姓一起跳起舞来祝贺。我只知道,我出生后天天都能准时喝上牛奶,那就是我父亲直接到驻地村民家里订的——要知道,当年,就算生活在大上海,牛奶都不是那么容易弄到的。

而据我母亲回忆,她随军前,有一位当地高鼻深目的姑娘,总是时常来给我父亲洗衣服。

在母亲随军后,她跑来看我母亲,说了一句话:“真是清秀哇!”就再没来洗过衣服。

不过,母亲怀上我以后,她倒是还来帮我们家烧过饭,也跟我的母亲一起切磋过打毛衣的针法,真真儿善良开朗。

后来,驻地条件越来越好,当地也建起了工厂,这些工厂排出来的,是干净的水,所流经的地方,变成了小河。

小河里居然,有了小鱼。

于是,那些少数民族的叔叔,到河里抓来了小鱼,就会拿到我们家,借我家的锅,把它们变成美味的烤鱼干带回去。

有时候,叔叔们来的时候会在手心里攥上一点葡萄干,偷偷塞给我吃。我慢慢嘬着这样带着奶香的顶级小零食,甜滋滋地,美极了。

于是,每次他们来敲门,我从窗户里看见了,都会高兴地大喊:

葡萄干叔叔来了!

而他们,总会刮刮我的小鼻子:“真像个小巴郎子!”

对于小小的我来说,那时候的日子,真是和蜜一样甜。

好了,扯得有点远了。说回一九七九年前后的事。

那时候,我父亲和我母亲还没有任何交集,我母亲那时候高中毕业刚刚参加工作,看着工厂里收留的难民,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而我的父亲,在军营里埋头苦干,成了大龄剩男。

于是这一年的探亲假,就成了他的相亲假,媒婆给他介绍了一位在学校当老师的大学生做对象。

哪知道,上午刚见第一面,转头他就接到了部队的紧急命令,要求他迅速归队。

军人的铁肩,在国家生死存亡之际,第一位需要扛起的,就是保家卫国的责任,是中华民族永不再跪的脊梁。

所有的个人问题,都只能往后站。

我父亲,在探亲的过程中,从家乡出现的新面孔中,其实已经看到了局势的紧张。他接到上级的紧急命令后,直接套上绿军装,行李都来不及收拾,马上就搭乘竹排过了江。

在江那边的县城,他跳上汽车,搭轮渡,再转到首府火车站,迅速地跨上绿皮火车,站了三天四夜,以最快的速度,奔波万里,在大漠边缘,在之后我经常玩耍的戈壁滩上,归队集结,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这,就是对“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这一句木兰辞最好的真实写照。

后来,我父亲回忆,那个时候,所有的交通工具对军人都不收费,军人不再需要排队,遇到车就能上,全国人民一条心——因为,大家都要面对的,就是一场由南疆开始、可能至乎北疆,关乎每个人的家国命运、生死存亡的新一轮的抗击侵略者的战争。

这场战争,史称——对越自卫反击战。

当时我们的祖国,打得南线的这一拳,更要防备北线的百拳来。

于是,在北疆驻守的来自南疆的我年轻的父亲,和许许多多不畏流血牺牲的将士一起,精神抖擞,守土卫国,寸步不让。

这场战争,最后以我们的胜利结束。许许多多的祖国战士及他们的家庭,为这一场战争,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很多年以后,当我见到一名在老山战役中失去一条腿的退伍军人时,我才更深刻地理解了他们对祖国深厚的感情和一辈子无怨无悔的付出。

这位退伍老兵因企业改制,被迫下岗。然而,企业改制的过程中,却错误地将这批下岗职工的社保缴费也给忽略掉了。本来即将退休的他以为再耐心等两年就可以安心退休,哪知道突然就被裁员,家中上有老母要赡养,下有小孩上大学,自己腿部残疾又年老,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的夫人四处打探,看能不能与企业对簿公堂,讨回公道。可是,这位曾经荣立军功的军人却怎么都不同意,他认为,自己曾经用生命去守护的国家,无论如何都不能站在它的对立面。

尽管他的认知有所偏差,可我依然,对他的态度肃然起敬。

得知全情后,我帮助他的夫人,一起慢慢做通了他的思想工作,最后,建议他选择一个和缓的方案,通过劳动仲裁,与企业达成了调解协议,最终事情得以圆满解决。

我们的祖国,是真的不会忘记这些曾经为我们民族独立付出一切的铁血前辈的。

从这件事后,我重新回顾父母的历史,才发现,崇高这个词,真是父辈们给我们带来的最伟大的精神财富。

我还没有告诉你们,我还有一个非常爱我的姐姐,她的母亲,就是那个我父亲相亲时只见过一面的大学生。

铁血中的鲜花,必须扎根在祖国坚实的基础之上才能绚烂。我姐姐的母亲,作为一名大学生,必定对此有着深刻的理解。

把自己的青春奉献给祖国,与一名保家卫国的战士结合,是时代赋予的无上荣光。

于是她在我父亲在对越自卫反击战结束后的第一次探家的旅程中,就嫁给了我父亲。

然而她并不是我的母亲。

我奶奶一直留着她的照片。

奶奶也给我看过,那朴实的模样,意气风发,皓齿如玉,笑得阳光灿烂。

在我一开始问她是谁的时候,奶奶就告诉过小小的我她的来历,而我去向我的妈妈求证时,妈妈也未曾隐瞒。

这个如此灿烂的笑容,定格在我姐姐三个月大的时候。

我的父亲远在边疆驻守,她带着我姐姐独自居住在老家任教的学校。

此时正值暑期,一场迟迟才被发现漏电事故,永远地把她带走了。

那之后我姐姐呱呱待哺,我奶奶就用粥水把她养大。

奶奶辛苦,带着姐姐的时候还要带我堂兄。要烧饭的时候,堂兄调皮,奶奶只好把他用花背带栓在黑乎乎的饭桌底下;而我的姐姐,只能被放在爷爷编的竹篓中抓着一根狗尾巴草自娱自乐。

每逢雨天,姐姐就要我那时尚未出阁的姑姑,撑着一把旧的黑色大伞,用花背带把她背到背上,到江边仅能供人步行通过的小桥头去玩。

桥头经常会有一个头发花白的破衣老艄公,撑着一个小竹排,等着帮大家摆渡到对岸县城码头去。

这样的直线水路,可比从桥上绕路去近多了。

这个竹排,就是我父亲当年接到归队命令时,如同穿云箭般从南到北的始发站。

想必是奶奶常常跟我姐姐说起父亲的光荣历史,所以当姐姐慢慢长大,学会说话以后,每到雨天,她就会跟我们的姑姑说:

“姑姑,姑姑,我们去桥头,等爸爸回来。”

当她被姑姑背到那条在桥头趴在姑姑的背上时,就会问姑姑:

“姑姑,爸爸马上就回来了,对吗?”

这样的对话,年复一年,重复了无数次。

后来我姑姑在机缘巧合之下,进了我妈妈所工作的工厂打工,并和她成为好友。那天小雨微凉,我妈去村里找我姑姑玩,刚好看见了我姐趴在我姑背上已经无数次重复的那一幕,心酸不已。

此后,故事就有了另外的发展:

我的姐姐不只重新获得了一位妈妈,还收获了一个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的亲妹妹。

讲完这一段故事后,奶奶和妈妈都对我说,姐姐苦,你要对姐姐好一点,有什么东西都得想着姐姐。

我懵懵懂懂,稀里糊涂。于是所有东西,只要我觉得好的,哪怕是半颗糖,我也要揣兜里留给姐姐。

现在提笔,我才明白,姐姐的妈妈,当年是有多伟大。那真挚的热血,早已跨越了普通情爱的羁绊。

在大时代背景之下,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有狗血的情感故事。

我的奶奶、妈妈和姑姑,我们所有的那些前辈,在面对大是大非时如何选择,历史已经给出了它最好的回答。

面对民族大义,我们的中华儿女,一定会团结一致,自动地拧成一股绳——民族大义与个人幸福,其实是绳子的交缠的两股,谁也离不开谁。这一根绳子,悠远绵长,用这根绳子打出来的中国结,必定会凝聚起中华民族的未来和希望。

二、北国之狼

(一)梦狼

屋外的天渐渐地黑了。

炉灶里的火苗蹿出来,阿妈脸颊旁两根乌黑发亮的大辫子,映着火光,染红了她白白净净的瓜子脸。

“哔哔……呜呜呜……”

灶上的水壶开始鸣叫,再过一会儿,开水就烧好了。

阿妈提起灶上的水壶,拔开了旁边开水瓶的旧木塞,把刚烧好的开水慢慢地灌了进去。

水流和银瓶胆相互撞击,如同泉水掉落山间,银色的水流蹦跳着,哐哐啷啷的愉悦,很快装满了我的耳朵。

乌黑的大辫子从阿妈的背上滑下来,搭在了肩膀上,水瓶里的蒸汽冒出来,濡湿了她的发尾,还把她的大眼睛润得水汪汪的,像天上最亮的星星。

灌好一壶开水的阿妈,把耳旁的碎发向后撩了撩,吁了口气,看了眼窗外。

我从床上跑下来,爬上窗户旁的凳子,顺着阿妈的目光,隔着玻璃望向外面清冷的夜空。

窗外黑皴皴的,啥也看不到。

只有笼罩着寒气的雪地和远处那个暗夜里发着清光的小山包,相映成趣。

看了一会儿,我扭头看看阿妈,她已经倒好两瓶开水,插着腰呼了口气。

我想了想,冲阿妈张开了嘴:“小姐姐……”

那边桌上正老老实实地在田字本上写着阿拉伯数字的姐姐,突然抬起了头,对着我怒目圆睁,呵斥道:“是阿妈,不准再喊小姐姐!别人叫你喊啥你就喊啥啊,傻女!”

我冲姐姐吐了吐舌头赶紧改了口:“阿妈,你说,今晚狼还会来吗?”

“不知道。”阿妈抿了抿嘴,继续说:“你们老实呆在家里,哪都不许去,再像白天那样,小心狼把你们吃掉!”

姐姐扭过头,嘟着嘴委委屈屈地写着她被罚抄的数字,而我则吐了吐舌头,从凳子上跳下来,跑上床,在软软的棉花被子里翻跟头,翻累了,就抱着被子睡着了。

梦里,我躺在大雪纷飞的雪地里,松松软软的,好自在。突然,我听到了狼嚎的声音,兴奋地招呼起来:“小狼小狼,快来陪我玩,我们一起来玩躲猫猫,看谁躲得好躲得妙!”

正喊得高兴,突然有人从旁边一推,我蹬一下,脚前踏空,摔下山坡。

我迷迷糊糊地想喊救命,使劲一抓,睁开了眼睛。

姐姐在旁边轻轻地喊:“哎,痛!你干嘛?”

哎呦呦,原来我是做梦了,虚惊一场

我摸着小心脏,悄悄地在姐姐耳朵旁边告诉了她我的梦。

姐姐听完,憋着声音努斥:

“你这个小坏蛋,还想着玩躲猫猫?还要和狼玩?!知不知道,你今天害惨我了,爸妈罚我抄了100个数!我以后再也不和你玩躲猫猫了,我上哪你就得跟到哪,再不准乱跑了,听到了没有?”

我有点委屈,小小声地说:

“我没有乱跑,我只是回家了……”

“玩躲猫猫干嘛要自己回家?是你自己硬要跟着我们这些哥哥姐姐一起玩的!”

“花儿姐姐不是说谁藏得找不到谁就赢了嘛,我只是想,我要是回家藏着她就找不到我,我就赢了呀!谁知道家里没开门,我就去看小鸡了。”

“你!”

姐姐气坏了,弹了下我的耳朵。

虽然不痛,我还是以口还耳,对着姐姐的胳膊张开了血盆大口。

“哟,你还咬我!算了,不跟你这个小屁孩计较。”

姐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住我的脸颊,把我的嘴巴捏成鸭子嘴,继续说:

“听好了,外面山上有狼。你仔细听——现在狼就在嚎,狼是会吃小孩的,啃起小孩子的骨头来就和吃炒豆子一样的。你如果再乱跑出去,它们会把你抓走,像吃豆子一样吃掉的。”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好像真的从外面那个小山包上传来了一阵狼嚎。

姐姐接着说到:

“以后要是再和大家玩躲猫猫,你一定要跟着我,如果跟不上,就拉衫尾(作者按:即扯衣服后摆),知道了吗?”

我一边使劲掰着姐姐的手,一边嘬着嘴回答:

“唔唔,珠道了……”

姐姐这才放开我。

我揉着酸掉的脸颊,听着那隐隐约约一阵阵的狼嚎,继续香甜的梦境,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阿爸执行完任务到家后,检查了家里冻在室外天然“冰箱”上、准备留着过年吃的冻肉后,发现少了一块半。

旁边的地上,有着一堆杂乱的、像大狼狗一样的爪子踩下的脚印,看着格外瘆人。

狼,真的来过了。

它们跳上了我最喜欢的“海不立尔冰箱”,瓜分走了我们一家都盼着过年才能好好吃一顿的肉。

我那时候不知道在哪看了点广告,就一直管爸爸扔在外面的这个没有门的破储物柜叫做“海不立尔冰箱”——这很有可能是今天的海尔牌冰箱的方言音译加上我的儿语的错乱综合体启蒙商标词汇。

那时候的海尔,跟德国利勃海尔公司合作,做出了一对“海尔兄弟”的动画形象——这可是我童年的最爱,潜意识里我也许是极度渴望能拥有一个充满智慧和谐的这么一个时代奢侈品的吧——多年以后,当我家开始安装真正的海尔冰箱时,父母还拿这个我幼年时的小错误取笑我,真是幸福的尴尬啊。

我再一次听到狼嚎,已经是三十年后了。

这一天,我带着我家宝宝在上海动物园闲逛,刚好走到了北极狼馆。

只见一头孤独的大灰狼,在房间里,垂着一条大尾巴走来走去。

除了我们俩,没有其他人在。

宝宝觉得无聊,就想走。我累了,还想歇会,就骗宝宝:

“你问问看大灰狼叫什么名字?”

宝宝想了想,隔着玻璃冲大灰狼招了招手,奶声奶气的来了段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小宝贝,来自上海公园路。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以和你一起玩吗?”

里面的大灰狼停下了它的踱步,也想了想,然后径直走向了房间右边的小窗户,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扒着窗台,仰天长啸:

“欧,呜呜呜!”

宝宝疑惑地看着我:

“妈妈,它说什么,我听不懂呀。”


我忍住笑,告诉宝宝:


“这头大灰狼在说,它的名字是——呜呜呜!”


宝宝乐开了花,一边跳一边喊:


“呜呜呜,我们一起玩吧!”


大灰狼从窗户边慢慢走回来,盯着宝宝,有点发懵。


就在这时候,传来了在动物园中穿行的游园小火车的汽笛声。


大灰狼的眼神从宝宝身上挪开,满是渴望地眺望着火车到来的方向。


当然,渴望之中,可能也有狡黠。


我的宝宝也看过去了,因为我说过要是我们遇到小火车就可以坐上去。


他喊起来:


“火车来啦!我要去坐火车,大灰狼拜拜!”


他扯着我,我也扭头跟大灰狼拜拜。看着我们离开,大灰狼似乎有些失落,站在原地,呆呆地目送我们离开。


这是不久前发生的事。如果各位看官现在有去上海动物园游玩的计划,可以去北极狼馆看看,或许还能遇上这头大灰狼,可以陪它聊聊人生,没准它真的会告诉你它的名字呢。


不小心扯远了,我还是老实告诉大家,在我的小时候,梦见和小狼玩耍的这一天,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二)遇狼

那个时候,我只有那么丁点大,我喜欢跟在姐姐后面,和她的朋友们一起玩;同时,我心中有着一股谜之自信:大漠脚下所有的东西,都在说着我能听懂的话。


比如,当呜呜咽咽的风声开始在天地间向四面八方奔涌时,戈壁滩上的石头,在稀稀拉拉的芨芨草丛间,在大风的催促下,像一个个的小音符般翻滚蹦跳时,我仿佛听到它们在对我说:


“来来来,我们动起来,一起来开舞会吧!”


我很喜欢这样豪放的大漠脚下,荒野之边。


有些时候,在外面玩耍的时候,当我和小伙伴们爬上小山坡捡果子,也能远远地看见叔叔们在荒漠上练驾驶技术,尽管哪里一条路都没有,但我从来没有看见谁把车开得像一条蛇一样歪歪扭扭。


风更大一点的时候,妈妈都不让我出去,我只好把耳朵贴着门缝听风,心里痒痒的,妒忌起那些翻滚的石头来。


在那个年代,我妈妈很爱哼唱一首名为《一个美丽的传说》的歌,其中一句“精美的石头会唱歌”,常常让小小的我觉得,那戈壁滩上的石头也会唱歌呀,那么就应该经常让我出去和它们一起玩来一起唱才好。


可是妈妈不只大风天不让我出去,而且也从不让我一个人出去玩,她说我太小了。


可是,我已经长大了呀!


我三岁了,会穿鞋子、会扣扣子、会自己穿衣服了,才不是那些只会爬的小屁孩呢!


不论我怎么辩解,妈妈就是不听。


怎么办呢?


我只能恳求姐姐带我出去,和她们一起在操场边上的仓库里玩大孩子的游戏,比如,捉迷藏躲猫猫。


但是,爱赢是人类的天性。虽然我小,我也很渴望这种强大的成就感呀!


就在邻居花儿姐姐宣布玩规则之后,我就动起了自己不为人知的小脑筋:


“你不是说找不到就赢了吗?那我回家,离这远远的,你就找不到我了,我就赢了一局,再也不会老是当第一个被抓住的,被大家刮鼻子羞羞了!”


想到就要做到。我自己的姐姐已经藏好了,我再不试试这个方案,花儿姐姐数到一百,很快就会来抓我了。


于是,我迅速地跑出了仓库,顺着操场的边边,来到了哨兵放哨的围墙边的角落里。


不行,这样直接大摇大摆出去会被哨兵发现,这样我马上就会被抓回去的,就会输了。我得想个办法才行。


哈,有主意了!


我顺着墙角,四脚贴地,匍匐前进,悄悄溜过去!


五口饭的功夫之后,哈哈哈哈,我做到了!


我成功绕过了岗哨,哨兵叔叔已经看不到我了!


这就意味着,负责抓人的花儿姐姐,也捉不着我了!


既然大家都找不到我,那我赢定了。


现在,时间很充裕,我终于自由自在的了。


看着眼前的这一大片风吹小石头滚的戈壁滩,我高兴极了。


干脆先不回家,去找小兔子们玩玩好了。


我老爸在一片背风的地里修了个笼架子,里面养了好几只小灰兔,身上毛绒绒、眼睛黑溜溜的真可爱。


我挨个地看它们的眼睛,它们也挨个地挤来挤去看着我,仿佛在跟我说:“小主人,我饿了,快点给我拿吃的!”


但是我还没到家,手里没有胡萝卜呀!


于是我只好说:


“乖乖小兔子,你们先跟我玩一会儿,我等会到家了再给你们偷个胡萝卜出来。”


但是兔子们好像很不乐意,它们瞪了我一眼,都散开了。


我再看一会,没有兔子理我。


好吧,真是的,我还是回家吧。

于是,我蹦蹦跳跳地回了家。

但是,这个时候家里并没有人。门锁着,我怎么都打不开。我只好蹲在门前玩石头等爸妈回家。

我并不知道,这个时候,小伙伴躲猫猫的仓库里,已经闹开了锅。

很长时间过去了,我感觉有点孤单了。原来,躲猫猫赢了以后,是这么无聊的。

我自言自语:“我好想有个朋友陪我一起玩啊!”

正说话间,我隐约听到了远处传来“嗷呜嗷呜”的声音。

我困惑地抬起头来,寻找声音的来源。

啊!看到了,那边废弃的破房子旁,一个毛茸茸、耷拉着尾巴的“大狗”,慢慢地走过来了。

真好,说曹操曹操到,朋友来了!

我高兴得跳了起来,向它跑去,我要跟它玩!

就在这时,爸爸和另一个兵叔叔回来了,他大喊一声:“老妹,你什么时候自己回家了?”

我扭头看看他,没回答。我要找狗狗玩,才不理你们!

但是,等我再回头,那只“大狗”已经不见了。

爸爸一把抓住想跑的我,训斥到:

“你还想乱跑,你知不知道,为了找你,大家都急死了,你妈妈在仓库里哭呢!”

仓库?

对了,我差点忘了,大家还在玩躲猫猫呢。

我问爸爸:

“爸爸,姐姐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她还在玩躲猫猫吗?”

我爸一拍大腿:“哎呦,这个小的找着了,怎么把大的给忘了!”

我爸给我开了门,叫叔叔看我,他自己又出去找姐姐去了。

最后,在仓库的一个角落里,大家发现了躲进了大罐子里的姐姐。

原来,姐姐觉得把我弄丢了,害怕极了。就自己又躲了起来。

从那以后,姐姐只要带着我出去,就再不让我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只要是走路,不是牵着我的手,就是叫我拉着她的衣服。只要是认识她的朋友,一定都认识我。

三、归乡

时间转眼即逝,很快,就到了八十年代末。改革已经向更深处进行,百万大裁军开始施行,许多对部队充满深厚感情的军人为了祖国的强军之路,忍痛脱下军装,回归地方建设家乡。

我父亲也成为了其中一员。

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

我记得妈妈在父亲叹气的那一刻,曾经劝他:

“不要紧,我们回老家也好,亲戚间能有个照应。姐姐马上就得上小学了,留在这太苦,冬天大雪封山,去师部学校的卡车都开不了,连学都没法上。回了家,最起码天气是好的,上学是顺顺利利的,就不会耽误她的前程了。”

于是,我跟着父母和姐姐,离开这个留下我最多欢乐时光的大戈壁,踏上了南下的绿皮大火车,在没买着卧铺的火车上,呆了三天四夜。

然而我那时候小,啥也不懂。第一次坐火车的我,觉得什么都新鲜。

我太好奇了,一直在车厢里面两头跑。妈妈晕车,姐姐安安静静地和她呆在一起。爸爸在过道上站着,看着渐行渐远的荒漠戈壁,一言不发。

他们没空管我,我却像个话痨,跟周围的一群年轻人扯了起来。

奇怪,打扮时髦、穿着大喇叭裤和漂亮裙子的他们怎么说着白话呢?然而我全部听懂了,因为我爸妈在家也这么说啊。

不过他们的普通话很差,也许我应该教教他们。

于是,很快,我就得到了一个“小翻译”的称号。

这些漂亮的大哥哥姐姐,说他们来自一个叫做“香港”的地方。他们现在来内地旅游,看到了祖国的大好河山,真心大开眼界。

后来我的父母也加入了闲聊中,周围的说普通话的大家也一起开始聊起了改革开放,聊起了深圳特区,聊起了打工,聊起了时尚……

虽然这些东西我一个都听不懂,但我在和谐的气氛里感觉很开心。有些词语,虽然我不理解,但是普通话和白话(粤语)的互译,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这样一来,漫长的旅程不再枯燥,很快,我就回到了位于南亚热带的我从未见过的家乡。


四、落水•未来

两岸的芭蕉竹林,在青天中发着绿油油的光,江水涌动,哗哗地拍打着礁石。

远处,带着尖顶笠帽的渔夫似乎还在撒网捕鱼,我很想睁开眼睛看清楚,可是,我已经看不清了。

我在一片青山绿水中浮沉着,那些透明的水泡泡,在我嘴巴鼻子旁飘摇。

我努力使自己憋气,然而愈想那样干,愈做不到。

最后,我只想呼吸,而不是呼救。

于是,大口大口的水,涌进了我的嘴巴,灌进了我的肚子。

这时我心里的想法是:

天啊,我不要喝这江里的生水,好脏啊!我只要喝妈妈烧过的开水!

于是我开始扑腾。

然而我不会游泳,始终出不来。

我不得不一边试图呼吸,一边试图憋气,一边继续喝着河里的水,呛得我的鼻子发酸,肚里发凉,脑袋发懵,特别难受。

很快,我开始意识模糊。

就在这时,一根大竹竿子伸了过来,我下意识地抓住,然后,猛地,就发现自己到了空中,然后就被人抱起来拍了后背。

我把吞下去的水,重新吐了出来。然后“哇哇”地哭了出来。

我隐约听到父亲感谢某个人的声音。

然后这个有着苍老声音的人说:

“不要谢。我记得你,你不就是当年那个急匆匆要赶回部队去的兵哥儿吗?那时候是我渡你过的江,我们还要谢谢你啰!”

“不过,妹儿这么小,要看好,可不好再让她被浸到水里去了。这次是走运,刚好遇上我去打鱼,赶上了。以后,可不能让这群小囡跟她这么玩了!”

原来,远处打鱼的人,就是当年那个渡我爸过江去的老艄公。

老艄公为什么对我爸说后面这段话?

因为他看见了,我是被堂姐拖进水里去的。

在我落水之前,我堂姐和一群小伙伴都跟我说,我们家的孩子,都是在江边长大的,怎么能不会游泳呢?

不管我怎么辩解,说我以前在新疆的时候没有河可以游,他们都不信。

此刻,那个喜欢荒漠戈壁、从不害怕野狼,勇于挑战哨岗的小小的狡黠的我,只敢蹲在江边树荫下的石头上,圆睁着黑不溜秋的大眼睛,看着那些小伙伴们,在碧绿的江水里,像一尾尾发亮的小人鱼,入水扑腾,嬉戏玩闹。

他们一边开心地玩,一边取笑不敢游泳的我。有人喊:

“喂,小捞妹,不会游泳,长那么白净有什么用?快下来,跟我们一起晒黑一点喂!”

我看着他们闹得高兴,心痒得不行。渐渐的,看我被取笑得受不了了,我堂姐就跟我说:

“不然你往外来一点,坐到这个靠河里的石头来,先用脚打水,适应了再下来。”

我一想,堂姐姐说得也对,我也真的很想像他们一样在水里无拘无束地玩儿啊,那我就去吧。

我向石头挪去,往水里探下了脚。

咦,真的,我能跟他们一起玩了呢!

我的脚噗咚噗咚地,打出来许多大大的水花,溅到哥哥姐姐们的身上脸上。

阳光下,银色的水珠在他们晒得黝黑的皮肤上绽开,他们侧着脸一躲,手上一抹,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受到我水花袭击的他们,笑着又用手掏出来一捧又一捧的水花向我砸过来。我的衣服头发都湿了,热带炽热的阳光下,江面上清风阵阵,那些水滴像夏日爬山虎的藤蔓,带来了灿烂的凉爽,在我身上蔓延,惬意极了。

好开心啊!

堂姐游近了问我:“水好不好玩!”

“好玩!”

“那你下来学游泳啊!”

“嗯,可我还是怕。”我犹豫不决。

“不下水你怎么能学会呢?”

“我,我怕,不要下去。”我想往后躲。

“我来教你,不怕的。你看我们这些会游谁当初学的时候没饮过几口江水啊,不怕。”

“不要!”说完,我就又用脚拍打了一次水面,水花四溅,弄了堂姐一身。堂姐抹了一把脸,说:“算了,那我等会再过来教你吧。”

然后,她就游走了。

我放下心来,继续拍打着脚下的水玩儿。

正玩闹着,突然间,我感觉有人往我腿上一扯。

瞬间,就像要滑入深渊中一般,我双脚踏空,惊恐地蹬踢起来。

然而,这一次,不是做梦,我越蹬,河水越把我往深处卷去。

我溺水了。

接下来,就是开头的一幕。

万幸,我得救了。

不过,我不怪堂姐,在小小的她的心里,一定着急了。因为她曾经跟我说过,家乡经常发生洪水,如果学不会游泳,洪水来了,想跑都跑不掉。

而我,自从从大西北回来之后,只有这么一回,是回乡下跟她们一起入水玩耍的。如果不抓紧机会学习,得猴年马月才能学会?

是的,此后多年,我基本上年年都会目睹洪水的发生。

县城里的机关单位里的每个青壮劳动力,在防洪水利修建好之前,年年都得在雨季扛沙袋抗洪抢险,领导干部更是要在一线指挥。有人曾经从抗洪的竹筏上掉下去,全身湿透还得爬上来继续干。

直到21世纪之后,防洪的水利工程以抗击特大洪水的标准修筑完成,我的家乡,才摆脱了洪魔的觊觎。

那之前,我的一个朋友,他的父亲,因为救助一个被洪水围困的七十老人,就被河神带走了。那时他才五十不到,正是家中顶梁柱。

她的妻子,一下子就病倒了,没多久就办理了内退手续。

我的朋友研究生毕业后进入了深圳一家公司,从事人工智能开发的工作,没多长时间就买了房子,落户深圳,把他母亲接了过去。

他家原来的房子,本来阳台绿植如云,自他父亲走后,杂草丛生。直到后来他们一家搬走,再没显现过半点绿色。

2019年,当我看到一个有关智能救生圈已经投入使用的新闻时,不禁感慨万千:

从今以后,中国科技的升级换代,真的可以为全世界的人们,带来新的希望。

在得知那个可怜的母亲已经跟随儿子定居深圳的消息时,我的另一位忘年交也说了:

“我儿子现在在西安学习大飞机的制造技术,听学校老师介绍,他们这个专业里大二的学生都已经被预订完了。等他毕业,我退休,也跟着他一起到那里生活去。”

是的,科技,正在前人打开的和平道路上为我们的国人插上腾飞的翅膀,我们一代又一代人的奋斗,不只挺直了中国人的脊梁,更为自己的生活,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多么让人振奋!

前些日子,我与一个刚刚毕业就落户上海的姑娘一起吃饭,再过几天她就得上班去了。我问她为什么这么厉害,她笑着回答到:

“我学的是新材料的研发,这个是国家的重点项目,专业挑得好呀!这个领域的世界顶级科学家,排在最前的可是中国人!”

我大笑:“那你以后是要摘下诺贝尔的奖牌的!我得给你好好庆贺一下,一会逛逛商场,给你挑件开工战袍怎么样?”

这姑娘老实啊:

“姐,不用,我在实验室工作,都只能穿白大褂的。”

真是个好姑娘,朴素大方有力量。

未来已来,大家都要认真准备好去迎接它了。

就好像,我前些日子一直在想,我到底还要不要在这些个区块链的平台上写作学习呢?

直到那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出台,那么好吧,我不再犹豫了,回来给大家这么一篇长文。虽然腹稿几易,水平不够,我还是把它献出来,哪怕它那么丑,仓促间来不及修改,以后再来复盘。

等征文活动结束,也许哪天我就再次丰富它的内容,把这篇文章变成一个连载。

这么长,能看到这里的都是真爱。比个小心心!

人民日报X简书 “我的视界 我的中国”有奖征文大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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