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经下了三天三夜,北风还在呼呼吹着,听到这声音就让人不寒而栗,农村的天此时到最冷的时候了,出门的人越来越少,都把房门堵得严严实实,在屋内生起火炉取暖,哪怕烟熏火燎的,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只要不被冻着就好。
狭小的土坯房里面,父亲从床底下翻来覆去在找什么,不管我怎么喊都不理我,直到翻出来一双棉靴,他皱着的眉头才舒展开,拿到屋外使劲拍上面的灰尘,将里面的鞋垫取了出来,放在炉子上烤了烤,上面腾起一阵烟雾,夹杂着难闻的味道,让人作呕。
我知道父亲想要做什么,立马就用行动回绝了他,背起帆布背包就往门外跑,我知道这鞋子是去年的,都破旧成什么样了,上面还有两个小补丁,穿出去碰见同学的小皮靴,那不得被他们笑话,我不穿打死也不穿,宁可光着脚也不穿。
就这样想着还没跑出几步远,就被父亲用硕大的手掌抓住了,硬是把棉靴给我套脚上去了,鞋子还是那般大,就像是我这一年没长个子一样,起码脚码是一点没变化,我刚开始挣扎了一会儿,在父亲怀里使劲拍打着,最终还是拗不过父亲,只得乖乖穿上。除了这双棉靴,父亲还特意给我寻来了去年的棉袜,穿在脚上那不是一般的暖和,我也不再抗拒了,只要暖和这就是最好的御寒鞋。
上学临出发的时候,父亲一再叮嘱我,不要在外面贪玩,更不要把鞋子弄湿了,我为了早早离开,一直点头应着,心却早已跑出了九霄云外。
一旦驰骋在漫天雪地上,那就不管不顾了,与同学上学路上见雪就踩,见冰凌就哧溜滑儿,只见一个个身轻如燕,乘着这冬季特别给予的行走方式,向着学校方向横冲直撞,哪怕摔个屁股蹲儿,拍拍身上的雪水就又继续前进了。
没多大会儿功夫,我这棉靴就湿了,刚开始并没发觉,只是觉得更沉重了一些,走起路来也比较费劲,也就不再折腾了,再看看他们的小皮靴,跟我的棉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皮靴在皮子的包裹下毫发无损,甚至比刚才更亮堂堂了。
外面的雪开始融化了,常说下雪没有化雪冷,而对于我这样一个鞋子全湿完的人来说,更是一种彻骨的寒冷,在安静的教室里仿佛都能听到我发抖的声音,望着窗户玻璃里的自己,只见嘴唇发紫,脸色煞白,于是不停地小声跺脚,动起来才会好受些,这时真后悔没有听父亲的话,不然也不会遭受这份罪了。
太阳出来了,我仍然感觉不到温暖,甚至觉得比刚才更冷了,我偷偷找了个偏僻角落,脱下自己的棉靴棉袜,只见自己的脚都被雪水浸成白肿,此时在太阳的照耀下散出些热气,脱掉要比穿上暖和,可光脚丫成何体统,难道要进教室吗,这是班里人都不会允许的,还没等分神回来,上课铃声就响了,我赶忙穿上湿漉漉的棉靴,向着教室方向仓皇而去,在心里给自己默默加油,再有几个小时就熬过去了。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而我却感觉如此漫长,一个下午如同一个世纪一般漫长,总感觉老师有讲不完的书本内容,过了一分钟还会有一分钟,无穷无止尽。
伴随着最后的放学铃声响,我却感觉自己如同经历了生死场一般,没有了那种欢呼雀跃,像是看破世事一般,放学该有哪种心情,我已全然忘却,看着同学穿着小皮靴仍然可以驰骋在漫天雪地时,我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为何别人有小皮靴穿,而我却没有,还是穿得以前的旧棉靴,这不公平。
我背着帆布书包,踩着沉甸甸的棉靴,在路上缓慢移动着,什么也不看,踩到水坑就是水坑了,反正也不是新鞋,湿了就湿了吧!一不留神被绊了一下,直接将头扎进了雪窝,手也跟着惯性被全埋了进去。
正当我感觉无助绝望想哭的时候,一阵巨大的肩部力量将我从雪里拔了出来,当我扭头看的时候,鼻子眉毛都变花白了,头上带着一个棉帽子,帽绳还耷拉在一边的,正冲着我微笑,这正是拉架子车到邻村卖白菜的父亲。
他正好路过这儿来接我,我本应该觉得惊喜的,可一想到棉靴的事和这一天遭受的苦,还在怄气也没回应父亲,直接将帆布背包取下来撂在了架子车上,里面的书籍正好砸到了一棵白菜,瞬间白菜溜到了地上,将地面的雪窝砸出一个坑。
父亲看到这里,从地上捡回了那棵白菜,也没有说一声责备我的话,拉着架子车就往前走了,看着他那鞋底开胶的棉靴,正猛烈的往里灌水,脚后跟被泡出了白色的老茧,一道道伤痕分外明显,看看车上剩余的几颗大白菜,这肯定跑了很多地方吧!
等回到了家里,父亲还是不作声,只是把我的棉靴脱了下来,赶紧生火帮我取暖,在火炉旁一直搓我的双脚,能感受到他手掌的皲裂,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沟沟壑壑。
经过短暂的沉默后,我俩还是相视无言,我开始写自己的作业,父亲开始收拾卖剩的白菜,扭过头来看看我,欲言又止,又去忙着做晚饭的事了。
冬日的夜来得早也十分漫长,土坯房里的温暖笼罩着这个两口之家,我吃完饭后早早睡下了,朦胧中我看见一个身影在煤油灯下穿针引线,像是在缝补什么,偶尔传来咳嗽和打哈欠的声音,那是父亲在忙些什么,这是我不知道的事。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门外的架子车已经不见了,炕头上放了两样东西,一双做工不太完美的棉靴,线脚粗糙却严丝合缝,上面残留着点点血渍,有张纸条在里面塞着,上面写着不工整的三个大字“别湿鞋”。另一样就是一个纸盒子,当我打开纸盒子的时候,里面安静的躺着是我平时最爱的小皮靴,皮子锃黑发亮,里面同样塞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不怕湿鞋”。
雪在下着,北风在呼呼吹着,我与同学一同走在上学的路上,我开始向他们炫耀自己的棉靴,穿上结实而又暖和,不再羡慕他们的小皮靴,不再留恋这漫天雪地,不再喜欢哧溜滑儿,我怕湿了棉靴,父亲告诉我“别湿鞋”,我一直牢记心中,这样我才能在这冰天雪地中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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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已经下了三天三夜,北风还在呼呼吹着 ” 农村里最冷的天气, 父亲找出了旧棉靴, 烤热了鞋垫……“我” 却并不领情,心底里羡慕同学神气的小皮鞋。忘记了父亲的叮咛嘱咐,我穿着棉靴踏雪踼冰,湿透的棉靴,让我吃尽苦头,…… 父亲来接我、父亲替我捂脚取暖、父亲忙碌的身影,在煤油灯下缝补我的鞋 ……
无论我们的父母多么普通,对孩子的爱是倾力尽心的,是艰难生活下深沉厚实的 “温暖”。
《父亲的叮嘱》 没有华丽的辞藻,动听的语言,你却能感受到世上最伟大的父爱。触摸着生活本色中真实、粗糙又质朴的纹理,烙疼了手,也感动了心。
父爱无言,沉重如山
结尾的简短纸条,“别湿鞋” 升华其主题意义,一语双关,透着人生智慧。
全文以细腻质朴的笔触, 生动的场景描写和心理活动,道出了“我” 与“父亲” 的关系,父亲的形象跃然纸上,感人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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