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一切都停摆在一个月前。
“冰箱里有火腿和鸡蛋，你自己随便折腾点儿吃了吧，我来不及了。”陈嫣慌乱地在玄关换鞋。高然低着头，看着地板上一条并不明显的刮痕。
”嗯，我们——分开吧。“高然的声音一样不带感情。分开吧，该结束了。
陈嫣的动作静止在一瞬间。一只脚只穿着袜子踮起在地板上。难道三年的一切要以这样一种平凡又滑稽的方式了结？陈嫣有点儿回不过神，依然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她感到嘴里有浓重的杏仁苦味，耳边轰隆隆起来。
”你说……分开？分手那种分开？“ 陈嫣望向他，试探地问，一手扶着门把。
”对，我说的很清楚了吧，咱俩到头儿了。“
”因为我昨天任性跟你胡闹？你告诉我。还是因为我来不及跟你做早餐？你告诉我，我可以改啊！“陈嫣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不用了，你没什么错，只是我想结束了。“
陈嫣眼里的高然冷静、内敛，平时绝不会有太多高亢的感情，可她没想到，高然吐出这句话的声音竟然冷静得如同坚冰，似乎根本没有在他的心里激起一丝波澜。他怎么可以这样淡漠？
陈嫣赶紧摇摇头驱赶关于那天的记忆，随手把包扔在沙发旁。她泄气地陷进沙发里。这一刻，她竟感到比三十天旅途中的任何一刻都更疲惫，脚心的刺痛也突然发作。她抬眼看了墙上的钟——1点36分。这个城市里的人们都睡熟了，也许幸福的那些睡得更熟。
陈嫣感到眼皮重得像是挂着米袋，本想洗漱整理一下行李，一闭眼也就将就过去。单身的好处她是第一次尝到。紧接着的是许多个只有光的梦。梦里不知是日光还是灯光，刺得她一个劲儿流泪。她记得自己走在一条管道一样狭窄的小路上，看不到每一步落脚的位置，这样走着心里实在慌张，但她却执拗地一直走，直到真的有一步踩空，感同身受地失重似的，她终于惊醒了。
原来窗外已经亮了。她急忙跳下沙发拿出笔记本上画下梦境大概的画面，并试着用文字记录下来。这个过程一定要迅速而专注，她知道每迟一秒，脑中关于梦境的印象就会消失一段。
无论几点起床，随手记下梦里的内容是陈嫣每天的第一件事。几年累积下来，已有了厚厚几个笔记本。
放下笔，她盯着画和字，再回想前一天所经历的一切，奇怪的是，她什么都记不起，像是经历了宿醉一样，可自己根本没有喝酒的习惯。头也疼了起来，她索性放下本子不再去想。
缓了好一阵，她起身去厨房做早餐。出发前把冰箱里一切易坏的食物都吃光了，现在只剩下一盒用保鲜膜封起的泡菜躺在突然显得宽敞了许多的冰箱里。
“得，也不用费心去想做什么吃了。” 她取出泡菜，淘了一把米放进电饭煲里熬起白粥。按下开关，她安静地坐在餐桌旁看着那盒鲜红的泡菜，突然想起高然挑剔的嘴。虽然平日里总一副斯文的正经样，可高然绝对是个挑嘴的吃货。他会为了一碗忘不了味道的炸酱面大晚上跑去城市另一边的小面馆解馋，也会为了买到新鲜的竹笋一大早跑去菜市场跟大妈们讨价还价。无论多忙，他总会提早半小时起床准备两人的早餐，静静地看陈嫣狼吞虎咽地大呼好吃，然后笑着拿起包出门。他不知道，其实每一天早上他下床时陈嫣也会醒来，躲在被子里看他在厨房里忙上忙下地煎蛋、煮面，然后装作被香味诱惑醒来，一脸期待地端坐在餐桌旁。
“嗒”——电饭煲的按键弹了起来。“啊，原来走神了这么久啊——” 遇到高然之前，陈燕一个人租住着一间40平米的公寓。每天奔波在家和公司之间，时间少自然就成了她将就饮食的借口。一个人住，她总是煮泡面或是熬粥。心情好的时候就拌个凉菜下饭吃。冰箱里总是寥寥几样食物，她也从不觉得吃得单调。那时她刚刚毕业进入一家外企试用，满脑子想的都是抓紧一切时间奋斗留在公司，吃的住的自然也就放低了要求。直到高然走近她的生活，她开始认真学习做菜，每到周末还自己照着食谱学起烘焙。从最初根本把握不好用量，到后来她的手艺得到了高然母亲的赞赏，有多用心自然不用说。
终于又恢复一个人的日子了，不用考虑下一顿吃什么，不想吃甚至可以不做饭对付过去，她心想，给自己盛起一碗白粥，撒上一点海苔，就着泡菜吃起了早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