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一夜无眠!早上五点来钟,妈妈就在厨房忙碌开了,等我和爸爸洗漱完毕,只见餐桌上已摆上了五六个菜,都是平时爸爸喜欢吃的。“多吃点”,妈妈不停的给爸爸碗里夹着菜,“天大的事也得吃饭,吃饱饭才能扛事。”妈妈的话显得很有哲理,她的良苦用心和故作坚强感动了爸爸,也感染了我,一家三口眼含热泪的竟也吃了个精光!
“这是银行卡,这是宝马车的钥匙和大绿本,这是门头房的产权证……”妈妈边嘱咐边把它们装进了一个档案袋中,“没啥过不去的坎,像咱这情形判不了几年的,再争取减减刑,一定要好好的,我和毛毛等着你!”妈妈安慰着,“唉,我没啥,就是难为你了,两边的老人你多受累吧,对了,我爸那边能瞒几天算几天,他心脏不好……”爸爸也在最后交待着,“我知道的,家里你就别挂着啦!”妈妈大包大揽的应道。接下来,爸爸看向了我,“毛毛啊,耽误你前程了,本来……”“没事的,爸,我本来就不喜欢法学,更不喜欢当公务员的!”我打断了爸爸的道歉,其实,还在我上高二时,爸爸就替我设计好了一切,依据我不好不坏的学习成绩,爸爸找到了在省内一所政法大学任职的老乡,级别不低,是大学里的实权派。他俩给我的规划蓝图是:刚上大一就任系里的团支部书记,便于入党;大四时根据我的学习情况,最低要求必须保送本校的研究生;毕业之后,顺理成章的考取公务员,女孩子嘛,一生有了保障!当然,作为交换,爸爸通过打招呼,使这位老乡在家经营农机为生的侄子,摇身一变,被推选为全市农机联合合作社的社长,所有的国家农机作业补贴,都经他手分配到各个农机合作社,立马从整天苦巴巴开门等客的店小二化身手握补贴分配大权的红人,生意火爆的无以复加,门店扩大了五六倍。似乎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条不紊,尽在掌握。然而随着爸爸的投案自首,顷刻间灰飞烟灭。就像那看上去很美的雪景,只需一道灼人的阳光,一阵暴怒的狂风,最终满地的狼藉。
该动身了,妈妈叫了出租车,我们三人拥作一团,彼此打气:往后岁月,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多么朴素的愿望,可此时对于我们一家却显得如此奢侈,我们会好起来吗?临别时,爸爸抚摸着我的头,“大姑娘啦,毛毛长大了,记得照顾好你妈妈。”我使劲点点头,在父母眼里我永远都是个小孩子,其实很多事我都懂,只是我不想表露。反倒是有时我觉得那些老于世故的成年人,有着不成熟的一面。突如其来的变故和苦难,是成熟的催化剂,但愿从此都能人间清醒吧!
没多久,妈妈就回家了。有了老张书记的前车之鉴,陪着爸爸前去投案自首,反而使妈妈心安了许多。“或许傍晚爸爸就能回家啦”我违心的安慰道。妈妈看着我,苦笑道:“但愿吧”,可直到我上了大学,爸爸再也没有回家!爸爸投案自首的第五天,外公和外婆心急火燎的来了,看着妈妈那憔悴的样子,俩老人心疼的泣不成声,一番痛哭过后,照例的一番感慨和安慰,外婆极力要妈妈和我去她家与其同住,可妈妈坚决不同意。或许是爱女心切吧,心直口快的外婆竟劝妈妈,“实在不行啊,就离了吧,我和你爸都有退休金……”“出去,请你们出去。”妈妈的暴脾气上来,不等外婆说完,就已是火山爆发!外公外婆只有妈妈这么一个女儿,从小视为掌上明珠,娇惯之下就有些骄横了。不过这次,我站在了妈妈这边。说实话,我顶不喜欢外婆的,单位里也干过工会主席,官不大,官气不小,就算退休了也整天价拿腔作势的,记得有一次我陪她去广场玩,发觉她也不跳舞、也不爱遛弯,就是背着手,哪里人扎堆,就往哪里去,然后腆着个脸,认识不认识的就聊,外婆聊天就像寻宝游戏里的寻宝高手,无论什么话题,她总能七扭八拐的绕到我爸爸身上,确切的说是我爸的官职上,然后在众人的惊叹和恭维声中,心满意足的再去向下一个人群聚集的地方,乐此不疲。曾经如此炫耀她的乘龙快婿,可现在,她竟建议妈妈离婚,真是人情凉薄啊!外婆没想到妈妈竟如此大的反应,自知理亏却又难以补救,只得不欢而散,外公赶忙急匆匆得塞我手里厚厚一沓钱,在我妈妈二次火山大喷发之前,二人狼狈离去。砰的一声,妈妈狠狠关上了门,嘴里喃喃道“没良心的”,我小心翼翼的站在客厅,妈妈看着我,“毛毛啊,不要去怨恨爸爸,他都是为了这个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