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的例会刚结束,其他龙王都惯例去抢麻将馆的位置了,可梨园老龙王却一反常态的没有率先冲出门口,而是等所有人全离开之后,突然向正在整理会议记录的我抛出一个邪魅的眼神。
“帅吧!”
然后眨了眨眼。
我有点懵,和他对视了五秒才恍然——马上就入伏了,这老头竟然还在春心萌动?
我虽然对男女情爱之事不甚了解,但梨园老龙王的眼神和语言暗示得再明显不过。“今日天条”的三界社会新闻我每天都在看,对于老男人骚扰女下属的套路还是略有了解的,毕竟这些话题大家最热衷讨论。
比如有几个老帖子经久不衰,每次刷八卦总是能看到它们,“何仙姑与七位领导不得不说的故事”、“调戏嫦娥乃子虚乌有,天蓬元帅倒台实因女下属丈夫举报”、“七仙女回忆录声泪控诉:工作期间屡遭孙姓官员骚扰”……
我见老龙王不说话,于是打破尴尬:领导,我今晚没时间。
梨园龙王还要说什么,我赶紧又用话堵他的嘴:回去遛猫遛狗。
然后不待他再度暗示,赶紧收拾笔记本,慌张的跑了出去,一溜烟的回了通惠河桥下龙王庙。
我剧烈的大喘气声吵醒了抱团睡在一起的橘猫和土狗,他们醒来的一件事就是各自哀嚎一声,然后用尽最大的力气把对方踹开。他们实在不解睡前隔着十几米,醒来怎么就抱在一起了。
这俩禽兽还没关心我为何这么紧张的时候,庙门口就来了一个老王八。我定睛一看,这不是梨园老龙王手下名叫缓曼的秘书么,怎么,老龙王要动真格打算骚扰我到底?
缓曼朝我缓慢的行了一个礼,然后缓慢的迈步想要进门:敖粥龙王……我替梨园龙王为您送来了一个……
他说一句话的功夫,橘猫和土狗已经互怼了五十八句。
我赶紧一把将他推出门外:不要,你拿走!
缓曼又缓慢的说:这可是你拒绝不了的,因为你们是组织指定的CP……
我不想橘猫土狗在外人面前给我丢脸,于是薅住他俩的脖子,把他们摔在我面前,每人批评教育了十分钟,才听完缓曼的这句话。
我对缓曼说:“怎么,组织现在还干起了为老干部解决私人问题的工作?”
缓曼打了一个哈欠,五分钟之后才说:“非也……”
这时候,门外一声咳嗽:“缓先生,我都睡了一觉,你还没介绍完?”
我出门一看,却见一个年轻的龙族小伙子蹲在通惠河边百无聊赖的对着河里的倒影整理着双鬓的秀发。
他一回头,我忽然发觉这人面相有点眼熟,反应了五秒,才知道他是谁:“吴彦祖?”
小伙子:“噫吁戏,敖粥龙王竟然知道在下龙族吴彦祖的雅称?“
原来他叫敖帅,是上级龙组织派到通惠河的暑期实习生,梨园、杨闸、北苑三位老领导简单商议之后,毫无异议的把带实习生的工作派给了我。
三天之前,在缓曼的引领之下,敖帅就踏上了前来我这里报到的路上,十公里左右的路,他们晓行夜宿看了三次落日……
我这才明白梨园老龙王为何对我说了句:”帅吧……”
我一拍额头,然后挥手向缓曼作别。第二天早上打卡的时候,我还能看见缓曼的背影正朝着朝阳缓慢的行进着。
于是我让敖帅打包了一份油条给缓曼送了过去。
我对敖帅的定位还没有明确概念的时候,橘猫和土狗已经制定了一套完美的实习生锻炼计划。
于是,我眼看着一个上午的时间,敖帅用了两个小时给橘猫挠下巴,给土狗捉虱子,剩下的一个小时把龙王庙方圆百米之内的花花草草细心整理了一番。
下午,土狗听说附近的洗车店需要兼职,于是让敖帅变成了人形,去洗车店打了四个小时的工,挣来的80块钱,我们叫了一份肯德基全家桶的外卖。
第二天,敖帅就不干了。
“我是天庭的公务员,未来是要为三界众生服务的,你们怎么能把我当杂役使唤?”
橘猫有点不悦:”我们不是三界众生?”
“是啊!”
“给我们拖地、养花,为人类洗车,就不是为三界众生服务了?”
“是啊!”
“那你叽歪个狗毛?”
土狗瞪了他一眼,接着橘猫的话往下说:“如果连眼前的众生都服务不好,还谈何服务三界众生?”
橘猫接着土狗的话说:“如果连拖地养花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又有何颜面去实现服务众生的伟业?”
我见敖帅一脸沮丧,于是说道:好啦好啦,今天就不干活了,我带你去熟悉熟悉政务……
土狗忽然站起来抱住我的腿,把我扯到一旁,轻声说:”女王,我都给他联系好打工的地方了,你别给我拆台啊……”
我说:”好赖他也是上级龙组织派来的,我们总把他当赚钱的工具,说出去影响不好。”
土狗说:”可我已经联系好了一家画室,他们需要一个裸体男模!”
我怒了:”你咋能让我们龙族去卖肉?”
土狗哀求:”女王……”
他极力卖萌的眼神让我心生怜悯,于是我很快冷静下来:”多少钱一天?”
土狗:”400!”
那天晚上我们点了四份全家桶。
敖帅从夕阳西下哭到广场舞散场,他说自己锦衣玉食三百年,没想到尊严却在一天之间败了个光。我打着饱嗝安慰他:”明天,嗝,我一定,带你,熟悉,政务!嗝。”
土狗比较实际,他说:”帅,我看你那份全家桶好寂寞,要不,我帮你照顾照顾它?”
我不是不想帮助敖帅增长见识,只不过每天的工作实在太少,思来想去,我打算主动出击,去巡视通惠河,事儿不找我我来找事儿。
于是第二天,橘猫土狗一左一右在前引路,敖帅背着审案的桌子椅子文房四宝跟在我后面。
橘猫喊着:”龙王巡河,水族知晓,有冤有仇,拦下就告”!
土狗吆喝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今天你错过了,明天想见到龙王就得自己走庙里去……”
橘猫又吆喝:”碰到的是运气,赶上的是福气。”
土狗喊着:”机会不是天天有,该出手时就出手。”
……
经过这么一吆喝,果然又不少水族从河里冒出头来。最先拦下我们一行伸冤的是一只螃蟹,他说自己在河里收养了二十只蛤蜊作为孩子,可是今天一早却发现蛤蜊全没了,要我为他寻回孩子。
我一听二十只蛤蜊失踪,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必须要立案侦查。于是我下令土狗联系周围的狗组织搜集情报,橘猫负责抓捕螃蟹口中的嫌疑人草鱼老王,而我则研究案发现场的蛛丝马迹,敖帅负责文字记录。
不到30分钟,土狗就发现了二十只蛤蜊的死尸,它们遭到碎尸分尸、浑身油腻,全被抛在了一个白色的一次性饭盒里,经过我仔细鉴定,二十只蛤蜊的死亡时间大约是昨夜8点到10点间。我带螃蟹来认尸,螃蟹辨认之后便嚎啕大哭:这就是我的孩子们啊!孩儿们,你们死的好惨,怎么里面的五脏六腑全被人割了去?龙王爷,你一定要为草蟹伸冤!
十分钟之后,草鱼老王被带到我面前,他表示,二十只蛤蜊的死亡与他无关。
螃蟹说:“你年轻时候就干过拐卖蜗牛的生意,别以为我不知道!”
草鱼老王说:“那是当年,我也受到了法律的制裁,出来之后我洗心革面,再也不干伤天害理的事了。”
我问老王:“昨天晚上8点到10点之间,你去了哪里?”
老王支支吾吾,但是当我告诉他,杀害二十只蛤蜊必须判死刑之后,老王这才坦承:“他和隔壁黑鱼二蛋的老婆春花在一起。”
我传讯了春花,春花一口否认,说自己昨晚睡得早,啥事儿也不知道。而二蛋昨夜赌博一夜方归,听说了老王的供词,虽然老婆没承认,可上去就来大闹公堂,春花在老王的保护下,才免遭家庭暴力,最后一感动,就说了实话:“她可以为老王作证,昨天它们的确在一起。”
老王有了强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正没有头绪、焦头烂额之际,我发现土狗总是莫名其妙的流哈喇子,问他怎么回事。
他说,刚才见了二十只蛤蜊之后,就再也控制不住寄几,而饭盒的味道,与附近大排档是一样的。于是我们来到大排档之外,果然见到了同样材质的饭盒,而橘猫分析蛤蜊死尸上沾染的油盐香料,也和这大排档十分匹配。
原来凶手是人类!
“龙王,你一定要为草蟹,以及草蟹的孩子们伸冤啊!”
但人类不好搞啊,首先不属于我水族管理,再者我也不能对人类动用私刑。于是我让敖帅起草公文,通知附近的城隍林棍棍。
林棍棍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完了我的报告,然后转身就走,临走撂下一句话:这事儿不归我管,你找城管啊!
在我的举报下,傍晚时分,城管就把大排档查封了,算是给螃蟹出了一口恶气。
为了安抚螃蟹,我让敖帅写报告,向上级龙组织申请了一笔抚恤金;但是对于大排档乱吃我水族的问题,我只能让敖帅再写一份报告向天庭汇报了,毕竟,一到了夏天,就拦不住水族倒霉遭殃了……
第二个案子,是黑鱼二蛋与春花的离婚案;
第三个案子,是春花状告黑鱼二蛋的家庭暴力案;
第四个案子,是草鱼老王状告螃蟹的诽谤案……
案子审完,广场舞都开始了一个小时,我们全都累得趴下动不了,但是敖帅还有三个报告没有写。
他又流泪了:“我锦衣玉食三百年,没想到出来却受这么大罪……”
今天我打完卡就来到网吧,出门之前,问敖帅怎么没来打卡?
橘猫说:”敖帅一早就让土狗去给联系业务了,现在估计正在旁边的商场卖微波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