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小院（三十二） 昙花，一现
宜山一中 薛思雪
今晨，我出门去学校时，看见母亲很专注地站在院墙一角，温婉柔情地看着。我好奇的走近，母亲看我过来，轻轻地说道：“昙花，就要开了！”
听母亲这么一说，我才认真注意这盆遗弃在院角，有点丑陋的花。我也是平生第一次知道这类似仙人掌的花，就是在朋友微信圈里经常看到的传说中绰约绝俗、玲珑剔透、生命一现的“昙花”。我定睛一看，其淡绿扁平叶状齿缺的老枝上，果真长着一个淡黄色看似粗陋的硕大花苞，正含苞待放。我马上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告诉母亲说，估计晚上八九点左右就会开了。
这株昙花，是母亲三年前在路边捡拾回来的，当时已经非常颓败，母亲当时也不知道它是什么花，大概是听别人讲，不知是听错，还是别人本身就说错，母亲一直称它为“琼花”，为此，我很是怀疑，也没有去考证，只是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看过的小人书《隋唐演义》中，隋炀帝下扬州看的琼花不是这样子的。昙花经过母亲一年多的悉心，就风姿绰约了，可惜那一年突如而至的一场寒潮，冻坏了小院里的很多花木，也把这株昙花给摧残了，从此它就默默的猥琐在小院一角，直到今年才又恢复元气，蓬勃的生长。昙花原名优昙钵罗花，别名月下美人，昙华，月来美人，韦陀花，属于仙人掌科。《妙法莲华经》有言：“佛告舍利佛，如是妙法，诸佛如来，时乃说之，如优昙钵花，时一现耳。”“昙花一现”本出自此经，“寂寂昙花半夜开，月下美人婀娜来。”传说此花生长在喜玛拉雅山,三千年才开花，开花后很快就凋谢。昙花一现，喻指美好的事物出现的时间很短，生命如是刹那间的美丽，一瞬间的永恒。此外，我莫名的喜好其“韦陀花”这一别名，大概是因那个“昙花一现，只为韦陀。”的传说吧，有诗云：昙花一现抵为缘 魂梦相依情难宣。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
今晚，我和母亲一直守护在昙花前，等待其惊人一现。白天，母亲一直悄悄告诉我，一定不要张扬，我知道她是怕这朵昙花会被人偷偷摘走，我也理解母亲的杞人之忧；因为，母亲毕竟为此付出1000天的辛苦和等待，才换来今晚100分钟的绽放和美丽。可今晚的昙花，一如一位不很是情愿赴约的美人，姗姗来迟，母亲一直等到了10点，它还没有全部开放的意思，只略微初展一点容颜。母亲来老，有点支撑不住了，就上楼先睡去了，再她三吩咐我，一定要把“昙花一现”的画面拍下了，为了不辱母亲使命，我依然在坚守着。夜半时分，昙花，终于，一现了。只见其土黄色看似粗陋的花苞在夜幕中慢慢打开,如玉如冰琢出的花瓣徐徐开放,我仿佛听见其花开的声音，这声音很弱，很柔，好像脱茧而出的彩蝶，轻拍翅膀，振翅欲飞，“啪……啪……啪……”我立刻睁开了眼睛，我知道我等待的那一刻终于到了，我用力揉了揉双眼。昙花开了，在海带状的绿叶拗口间，娇嫩的花蕾正在微微颤动，筒裙似的花托，拢不住丰腴的白玉般的花苞，渐渐地裂了开来；雪白的花瓣从花托中间轻轻地探了出来，一片，两片，三片，四片……接着成束成束的金黄色的花蕊栩栩挺立，中间一根柱状雄蕊高高翘起……花瓣层层地分开来，开成一朵圆形的大白花。借着淡淡星月光，只见它那白净的花瓣精致光滑，像白玉那样玲珑剔透，那么娇媚，那么绰约，那么绝俗，那么诱人，她轻轻颤动着生命的高洁和风姿，徐徐沁润着灵魂的馨香和清隽。这凝聚了母亲一千多个昼夜心血的昙花，终于今夜一展芳华了。在这样一个月残星稀风轻的秋夜，她尽情地展示自己的绰约朦胧迷人的姿身；淡淡的清辉吻着她那洁白如银的脸庞，愈显得圣洁高雅，妩媚秀丽，真不亏为“月下美人”的雅号。风儿轻抚着她的肢体，颤巍巍的，摇曳着四个硕大的花朵，就像一个幸福的四口之家，簇拥在一起，天上人间，柔情似水。静夜临花，幽雅的清香悠悠弥漫心头，让人如梦似幻，仿佛世界上，只有一种花，一种香，为一个人，演绎一段情，一种永恒的美丽定格瞬间。
我想，当今晨阳光沐浴小院的时候，昙花已经不再有脱俗绰约的神韵风骨了，已经结束了她那短暂而辉煌的一生。但她却用尽自己全部的容颜和激情去诠释生命的意义，哪怕是惊鸿艳影，也要无悔尽情绽开；她绽放的姿态极为狂放，整个花儿都在抖动，宛若伊人轻歌曼舞，舞出惊艳群芳的的风采，连伸出花外的几缕花蕊也伴随节奏颤动，亦似伊人玉指拨动心弦，弹出高山流水的乐章，发出生命最后的绝唱；她要把心中的情愫奉献给专心致志虔诚的恭候者，给人以生命奋发与无常哲理的启迪。我想，惯于随意玩弄野草闲花之辈，绝无缘一睹她这样的芳容。
“昙花展颜蕊自寒，三更留梦雁自怜。莫叹人生能几何，今生结得来生缘。”花容是一世青春，青春是一世的花容。生命辉煌地来，豪迈地去，许多灿烂的时光，虽如昙花一现，花开一瞬，如梦美幻，亦已无怨。人生亦是如是，一如青春，容颜，才华，初恋，灵感……皆如昙花一现，花开刹那，如幻如梦。昙花不知是自己在盛开，看花人更不觉自己在幻梦，惟有梦醒花凋，方悉前尘过往。一如今夜，昙花，一现，绰约，以从容的心态，进入生命最灿烂也是最落寞时日，飘然而逝，没有一丝保留，一如爱恋和死生。
今夜，昙花，一现，芳魂，神韵，无绝。如此，甚好！
是为记，公元二零一七年九月二十六日凌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