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此刻的美好
一个是她最疼爱的弟弟，一路奔波不停息，还要逢场作戏，险些迷失了自己，幸好家中还有你；一个是住进她梦里的深情王子，我望见你的时候，你也正好望见了我，浮世纷扰悉数散去，浩瀚宇宙尽在眼前，人间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此，这一生复何求。就这样静静地躺在这温暖柔软的云絮中间，任暖风吹拂云儿轻抚，不要问我是谁将往何处，天地是我家，万物拥抱它，而我只是一片云。无须渴望蓝天，我就在它的怀里；无须追求美丽的外衣，我就是那最美丽的存在，没有昨天，没有未来，只有这永恒的一刻。
用利剑刺破我的衣裳，穿透我的胸膛，我完好依旧；用火焰烧毁我的光鲜，灼伤我的容颜，我始终都在。我就是那片云，山呼海啸我自岿然不动，血雨腥风又奈我何，为何还要把华衣穿起，将风雨躲避。苦苦追求半生，不过是想永远得到它的庇佑，却发现那终不过是一个虚无的谎言，当初竟还一头扎入其中，无休止的忙碌把生活填满，唯恐歇息片刻，辛苦所得便会摇摇欲坠。
一头牵着过去的遗憾，一头拽着未来的期盼，马不停蹄地向前奔跑，结果掉落了越来越多的遗憾，也种下了越来越多的期盼。我们聪明地将它们打磨成了一件华美无比的衣服，绣上自己的名字，又把功名利禄将它装点，还要那众人的赞美来镶嵌。为了成为魔镜中最美的人，我们不辞辛劳寸步不离地守护着它，生怕一不留神它的美丽就会瞬间消逝，露出黑暗中那个丑陋无比无法面对的自己。
太在意是否美丽，却敌不过弄人的天意，终究还是没能将它抓住，当最后一块儿衣角从手中滑落，以为已经跌落到无尽的深渊，绝望地等待着魔鬼地审判，醒来时却发现正踏踏实实地踩在这片土地上，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真实。是要虚度多少光阴，我们才会了悟，原来我们一直害怕的逃避的始终是自己，那个原本最美的存在。
我们似乎一直都在远方，在不经意抬头的瞬间，轻咀着昨日淡淡的忧伤，转身回眸写下明天的向往，绚烂霓虹深处，希望的芳香落满痴醉的脸庞。当憧憬的鸣声奏响前进的乐曲，我们挺起胸膛，重新握起利剑和钢枪，揣着心愿揽着芬芳，踏入梦想的船港；如炬的目光撑开盈满坚毅的眼眶，扬起风帆歌唱激昂，放飞满载畅想的翅膀，去追逐云端尽头那最美的衣裳。
路途颠簸，深海浑浊，涟涟的波浪搀扶着水涨，叩醒了黑夜里的彷徨，两舷斑驳，露痕里闪躲的慌张，浸没了来时的倔强；涛声惶惶，余晖漾漾，时光轻拍着绵绵的怅惘，凝成木浆上的冰霜，那沾湿秋色透骨的寒凉，紧倚着刻满年轮的沧桑，在指缝呼吸间肆意地流淌，岁月雕琢，长河中央你遥望北方的模样，是否依旧清冽绽放。
冷艳的容妆，捆绑着黄昏的怆恍，且行走，不停留，华音西畔，还有渔灯下悠久的等候 ；戏水的鸳鸯，低诉着衷肠，断桥边的深情，敲打着心窗，莫张望，那是彼岸的光芒。箫声噫呜，金蝉蛰伏，月桂枝头的澜漪，唤起垂首的双翼，来不及倾听你的喘息，便驮着残烛的祈盼，在冥冥薄暮中踽踽滑翔；南墙未倒身来闯，气息恹恹又何妨，背箩筐的小姑娘，脚丫上的童谣，还在山谷当中漫然回荡。
谁的荒唐，藏在见不到锋芒的地方，猖狂地呐喊，佯装守护家国平安兴旺，却残忍地将无辜的疮痍推攘，冷酷的嘲讽踩压着无助的踉跄，狰狞凶恶的魔掌，碾灭了希冀的火光；抓不住的灰烬，撕碎了苍穹下执着的仰望，抛下空茫的心，触不着繁华坠落前哀怨的挣扎，映不出凋零背后疯狂的咆哮，风散了雨停了，没有皮囊的混沌侵蚀着苍生万物，模糊的躯体，消失在哪个旷寂的边缘。
谁的臂膀，如晨曦般矫健强壮，盛下了那一片荒芜，天堂的味道，缱绻萦绕在身旁，酝酿出了淡然含笑的清朗，常住心灵殿堂的智慧仙子，闻醉携香来品尝，拆穿了悬崖边上勾魂的假象；沉睡已久的觉知，在若水的恬适中缓缓复苏，不抵抗不设防，一切渐归始初，方才恍然大悟，我们一直忽视了当下永恒的真相，在虚妄的世界里纵情的徜徉，却将此刻的太阳深深遗忘。
这场大病毫不留情地抽走了伪紧握在手的宝剑，却让爱注满了她的心田，人生确实无须丈量，曾经太看重那不近人情的光鲜，错过了太多美好的时光，如今虚名浮利已然远去，却体会到了无与伦比的幸福。真真切切地躺在这里，感受着被褥暖心的温度，伪感动不已，禁不住召唤的热泪从眼角倾泻而出，舌尖上的泪珠原来是甜的，她有些害羞地连忙侧过头。
“弟，你还没跟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伪不好意思地岔开了话题。
“是的，姐，得跟你好好讲讲，这次还真是多亏了序。你应该还不知道，你已经睡了三天三夜！那天，那场面真的是极其混乱，简直水泄不通，你就被这样大家团团围在中间，无处可逃，眼看着就要被人群淹没。就在这个时候，骑着白马拿着长矛穿着战袍的英雄从天而降，一把将你抱起，乓乓地跨着大步，头也不回地朝前方迈过去，那双霸气冲天的锣鼓眼，生生地杀出了一条不带血迹的光明大道。要问英雄是何方神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就是这位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无人能敌的青衣侠士序大侠。”疑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方才被序突然的煽情弄得好一阵鼻酸，都忘了要说话了，这会儿又像拉不住闸门一样开始不着边际地叨叨着，手脚还兴奋地不听使唤。
确实，面对姐姐这么个大美人，尤其是今天，虽然她没施粉黛的面颊还爬过了几条不知趣的皱纹，略显凌乱的发丝也夹杂着几许沾染了岁月痕迹的白发，可疑觉得，无论姐姐曾经在外面是多么的风光无限，却从来不像现在这么美丽动人，在她醒来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闪亮了起来。
不单单如此，疑是真开心，一直记挂着姐姐的终身大事，希望有人能帮她扛起肩上的重担，眼下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定了。序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在众人都抛弃姐姐对她恶言相向时，他却始终都在身旁，患难方见真情。姐姐这也是因祸得福，老天夺走了她半生的心血，却送给她最暖心的慰藉，郎情妾意，天作的良缘，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
其实，那天，也有些莫名，疑感觉异常虚弱，浑身无力，发现姐姐陷入了困境后，竟一步也迈不动，仿佛万千只手将他牢牢地摁住，眼看着姐姐身陷囹圄孤立无援，自己竟毫无反抗之力，突如其来的绝望紧抓着他的心，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是痛彻心扉的煎熬。直到序出现，周围地一切似乎瞬间都静止了，甚至包括那焦灼的心跳，只见他从容地拨开拥挤的人群，直奔姐姐而去，然后扶着她一步一步稳如泰山地穿出了这黑影攒动坚厚无比的围栏，似乎不费吹飞之力，又似乎拼尽了全力。
看着他们的影子一点点消失在了大楼里，又看到序搀着姐姐推开了家门，而后疑便没了知觉晕了过去。醒来后，已经到了第二天，朦朦胧胧中睁开眼，发现了序正手捂着胸口，好像在极力克制难忍的疼痛，片刻后，他又对着姐姐专注地抬起了那只传说中的招牌神手。那一刻，疑的胸口猛然紧缩了一下，随即一阵清风入体，瞬间感觉比方才清醒舒服了许多，这股力量似乎曾感受过。序应该是正在用自己的神力给姐姐疗伤，怕是自己能够醒来也是得益于此。
只是，这一抬手，似乎耗尽了序所有的坚韧，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结果发现疑正看着他，马上就又变回了原来淡定自若的样子，且开玩笑说自己刚刚与周公相会去了，没想到竟被人家放了鸽子，还在小辈面前出了洋相。序说完后，还费力地挤出了一丝无可名状的笑容，那笑容明显透着苦涩的味道。疑跟他一起笑着，可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但并没有拆穿他，他怎么会不明白序的良苦用心，他是不希望他们姐弟俩觉得欠他的情而感觉愧疚，便独自一人扛下所有的痛。第一次，疑暗暗地给序竖起了大拇指，对序的好感加倍地上涨，也对未来更加充满了信心，泪城有如此铁骨铮铮的战士，纵使处于再危险的境地都不会被击溃，这一次瘟疫事故也不例外。
“你小子，就没个正经，快接着讲讲当天的情况。”伪嘴上嗔怪着弟弟，心里却早已甜成了蜜，被两个男人像小姑娘一样捧在手心，这感觉实在太美好，真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此处，不要像梦一样终有醒来的一天。
原来，人生还可以这样过，不一定非要当参天大树，让所有人仰视和倚靠。你曾努力生长变得枝繁叶茂，将这一片绿荫献给大家，却让他们忘记了头顶的天空还有夏日的炙烤，你还在烈焰中苦苦煎熬；你在自己编织的装满尊重和感恩的花海里沉醉流连，品咂着亲手栽种的辉煌和艳羡，他们却在大树底下埋怨你的羽翼太过滚烫，遮挡不够凉爽。你太过追求完美，夜幕中缝补罅隙不顾疲惫，却没发觉冬的脚步已在秋的眉头，枯叶凋零纷纷簌，残枝折冀哀哀俯，你方才触到衰落的脉搏，嗅到腐坏的气息。你不服命运的剪裁，依旧挺直躯干，强拧着心头那股犟劲儿，稳稳当当地矗立于废墟中央，以期余威能够降服四方保得众人万福安康，却怎么都没想到，在一个同样紧绷筋弦咬牙力撑的早晨，成千上万把镰刀竟冰冷地插进了你早已刻满伤痕的脊背，歇斯底里的谩骂和斥责也连同锋刃一起浸入了你几近干涸的骨髓，且恐吓着要把你这祸国殃民的妖树砍掉。有多大能力就得扛多大担子，扛不起担子，也不能撂下挑子，做取暖的柴火也罢，至少还能片刻燃烧最后的温度，只是，剩下一地的尘埃该如何再拼凑成一片御寒的晴空。
不如，就像此刻一样，化作温柔的小溪流，静静地环绕在大树身旁，感受着大树冰雪中的坚韧和挺拔，也送出溪水明月里的清香与甘甜。你是大树，我是小溪流，我的心完全为你敞开，没有执拗的包裹 ，没有骄傲的束缚，一切以最舒适的方式进行。无须仰望，无须垂首，你的每一次呼吸都清晰地跳动在我的心间，每一次低喘都浅浅萦绕在我的耳畔。我不强壮，也不高大，但我无惧无畏，张开双臂随时欢迎世界的慰问，利剑伤害不了我，恶言击垮不了我；风清云净夕阳美，我就这样安然地伏在你的脚边，默默地陪伴着你，不忧不喜，不卑不亢。你的模样，明朗地映在了我的眼眸，如此伟岸俊秀，你俯下身，也望见了我的容颜，这般澄澈莹亮；流水依依，清风倚倚，泛起粼光的笑靥，悠逸含醉，那里还有你尽情摇曳的身影。翠鸟在你的指尖欢悦吟唱，而我在你的臂弯怡然漫舞，玉露轻衔，缓缓滑过你的每一寸肌肤，沁入你的每一条纹理，我就在你的胸膛，你就在我的心腑，我们心照不宣地将彼此守护。没有隐瞒，没有防备，我从你的身边坦坦流过，静静地聆听你无言的心事，悄无声息地带走你尘封的烦恼和愁思，放下傲慢，放下企盼，我看到了最真实的你，那个昏暗枯灯下依然最美的你。你自信地昂起头颅，为我撑起一片明媚的蓝天，我恬然地安住在你的脚下，为你耕种一片葱郁的绿洲，没有人在荒野中孤独的流浪，我们十指相扣紧紧交融在一起，共同谱写着生命的韵律，将灵魂深处的幽香世代流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