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周 忆闫师傅

那年我回吐鲁番吐哈油田鄯善生产基地,车子跨过鄯善火车站,来到物资供应处鄯善总库。我人生最美青春时节的回忆,留在这里。

回吐哈看望老闫师傅,一直是我心底的愿望。老闫是我单位的一名小车司机,名叫闫喜旺,山西人,九四年时四十五岁,时今快七十岁了,想必已抱孙子了。他个子不高,平头,圆脸,眼角皱纹密布,长期紫外线照射的原因,黢黑面庞。

93年我当库房主任时,他开尼桑的士头(客货两用车的双排座),专门配合库房业务工作。我那时精力充沛,自以为是搞些创新。比如盘库,整理库架,一份几百页的盘库报告弄出很大动静出来。尤其是在诺大的一个库房(八百亩的戈壁滩地)里面,想立一面钢板制作仓库示意图,根本没考虑当地自然气候环境,风沙大,风大易倒,风吹沙石会抛光示意图。一次坐闫师傅的车到施工现场。闫师傅闲聊天气,看似漫不经心,实为告诫我,立大牌子是不合适的。我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避免了一起毫无意义且有安全隐患的事项。

让我能时时想起闫师傅一件事情是,94年11月18日,单位组织集体婚礼,有八对新人包括刘胜江小唐,陈晓涛路军,周德猛李香红,敬水花刘德超,程旭郭华等,先生贺昶明已在94年年初派驻沈阳办事处,提前三天专程回单位参加婚礼。

15号晚上与几个同学一起在鄯善火车站吃火锅,单位派四个司机找到我,并着急接我回单位,直接到会议室,处领导班子处长副处长,党委书记,办公室主任,生产调度科长都在会议室,所有人员都绷着脸。一头雾水的我一片茫然中,听见处长发话,

“去哪里了?”

“吃饭,与几个同学。”我小心翼翼作答。

“请假了吗?”处长厉声追问。

“没有书面请,只是口头给调度科打了个招呼。

”为什么没按规定书面请假?嗯,说。”处长更加严厉追问我?

“以为下班期间,想着很快就回来,没有重视规定。”我老老实实回答。

处长愈加生气了,站起来右手愤怒地指着我,可能看我吓蒙了,忍住变成拳头,啪一拍桌子,指着我对副处长说,“小芮,你继续……”转身甩门而出。

副处长慢慢道来事情来龙去脉,我才知道闯了祸。60多吨陶粒砂倾倒在吐哈饮水源边上,被油田指挥巡视到追责下来,要求调查清楚,谁干的,就地免职。我知道这个事情,也是我安排库房职工干的。原来堆积陶粒砂的地方,要建房子,基建科要求我们库房尽快腾地方。我安排查了库房账,那堆60多吨陶粒砂属过期的,已申请批复报废。陶粒砂就是高粘钒土高温烧结,自以为是觉得没污染,一点环保意识都没有,直接安排职工在戈壁滩上挖坑掩埋。结果职工图省事,直接倾倒在戈壁滩上。做为仓库的负责人的我,必须承担不可推卸的责任,一是没有跟踪,到现场落实,二是没有具体交办给一名职工负责。

会后已是晚上11点,新疆的夜晚是极冷了,寒风凛冽。虽然会上领导让我下去立马写检查,我心想写书面检查又不能改变错误的事实,肯定这堆陶粒砂早晚要搬走,行动,唯有行动,越快越好。与调度科长一起,马上组织车辆人力,在戈壁滩上点燃几堆废木箱篝火,24岁的我,毕业两年,在油田会战需要物资多,人员少,鄯善总库年物资吞吐量达亿万吨,80多名保管员,就我一个人负责,阅历浅,承受力差,白天全天候处理业务,晚上要学习理论,起早贪黑,巴心巴肝工作,心中无比委屈。一边随大伙一起干,一边眼泪汪汪。

连续奋战到天明(新疆天亮是8点),大部分陶粒砂拉回到库房。闫师傅一直默默地陪伴着我,一会给大伙加油打气,一会安排添加柴火。完成大部分工作量后,劝我回宿舍睡一会,我哪里睡得着啊,回去赶写书面检查,八点半去处长宿舍兼办公室门口候着,交检查书,等待发落。处长一句,“好了,我知道了,回去休息。”转身即可泪奔,擦干眼泪,又奔赴一线,指挥完成剩下的工作量。这时闫师傅给我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委屈和感激泪水直往面里掉。

十一月十七日上午处领导安排党办,行办两办公室主任,召集仓库全体职工,我做深刻的检讨。

十月十八日上午举行正式婚礼,感谢组织对我功过相抵,之前已有热心的师傅们张罗布置新房(一间宿舍),定制结婚服装,仍然让我作为唯一的新人代表发言。中午在单位食堂,全处会餐。新人挨桌敬酒。当敬到闫师傅这一桌时,闫师傅把我拉到一旁,心疼地说:“死女子,不容易啊!我们大家都认可你,好样的,敢做敢当,敬佩你,好好继续干。这不算个事嘛!放开心,下来请假休整几个月。(那时会战期间,中间没有节假日,一年可集中休假4个月。)调节一下,平复平复心情。”朴素的几句话,暖心窝,泪水唰唰唰地。

休假四个月后,我申请调到了沈阳办事处,回单位收拾行李时,已是1995年4月了,闫师傅默默的帮我打好行李,在火车站帮我办理好托运。

我离开鄯善去沈阳,在火车站碰上闫师傅,他居然跟我一个车厢,说是也到乌鲁木齐逛一逛,一路上他话语不多,掏出沙枣饼,馓子请我吃,说是在玉门老婆托人捎来的,留了一份让我带到路上吃。并说了一些类似女娃子不应该抛头露面承担这么多事情,做些轻松活事情,把家庭经营好,孩子教育好才是一辈子最最重要关键的事儿。为了事业,耽误了家庭,你是要后悔的。他支持我选择办事处,最好别回单位了。就算给你个局长职位也没有一家人在一起的好。

闫师傅的话影响了我对人生的选择。1996年和2004年单位领导两次要约我回去,允以处级职位,我都婉拒了,一家人能在一起多好!我庆幸遇到如兄长般的闫师傅。

算一算,24年过去了,闫师傅,协助我工作的平凡的司机,让我无法忘怀,有他,我念新疆的温暖。局总工程师兼处长王新南老领导,感谢他锤炼了我的心志,磨砺了我的性格,增加我人生阅历,保护我,给我机会,让我不断成长的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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