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瑞典已经进入全年最为黑暗的阶段,少有的几个小时白昼也多阴雨,于是家家户户窗前都怪气彩灯,香烛彻夜高烧抵御黑暗。相传光明女神Lucia也是在此时下界,于是空气中四处漂浮着Santa Lucia的旋律,为其造势。圣诞对于西人好比春节对于国人的重要性,节日前后是这一年中少有的小假期,于是计划着散心出行,可是自己一直是一个固执的人,欧洲各都市虽然就在近旁,可是冬天造访古老的名城总是感觉不对,比如巴黎,这个世人眼中桃花盛开的地方,如果是春天去,巴黎春天,多美的意境,再比如罗马,如果不是闷热的夏天造访,如何将Gelato吃到餍足?于是索性抛开欧洲,打算追逐太阳,把自己期待已久的加那利之行提前,也算为冬日引入阳光。
可是更重要是,因为心爱已久的作家三毛曾在岛上居住,并在此埋葬了永远的Jose,撒哈拉沙漠,加那利群岛,台北,早就成为自己心愿单上的前列。
这一切开始于十年前,高一运动会,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在书店随手选了几本书,其中一本是《撒哈拉的故事》,口袋书大小,装帧粗糙,记得封面的女子颇有毕加索的神韵,背后的沙漠上长着几根仙人掌,从此,跌入了一场至今未醒的梦境。随后的每个周末,都会请父亲买来三毛的作品,而且固执的只要哈尔滨出版社的,因为每一本书的封面都有三毛的照片作为封面,而且排版清楚得体,随后这个系列停版,没有收集全,至今深以为憾。这个神奇的女子,她的足迹遍布全球,她的灵动真挚给了自己一种新的眼光审视这个世界,听她讲述撒哈拉,也引得自己对沙漠有了别样的乡愁,在三毛旧居附近的海滩重读全套作品,仿佛能听到骆驼的哀鸣,细数梦里的落花,任由自己的感情随着她的快乐与悲伤肆意奔淌。
Canary Island,加那利群岛,虽然在行政上属于西班牙,可是在距离上距西班牙也有1000公里,7个岛屿散落在大西洋上,与北非的撒哈拉隔海相望,距离摩洛哥和西撒哈拉仅有两百公里的距离,向来是欧洲人的越冬胜地。因为在气候上受到沙漠气候的影响,外加加那利寒流将少有的水汽也带走,7岛终年阳光普照,每到隆冬季节,北欧人,俄罗斯人等高纬度地区的人们就如候鸟一样成群来到这里避寒疗养。飞机降落之前还在担忧,会不会岛上也没有那么温暖,这份不必要的疑虑在我看到地勤人员身着短衣短裤在日暮时分工作时得到了解答,柔和湿润的海风将自己包裹,仿佛投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此次出行本来就不打算遍访列岛,一来目的单纯,二来时间不够,且自己笃信将来定会再次造访,于是主要行程都是在主岛大加那利岛,此外,在北欧日照严重不足的自己在躺倒海滩上的一刹那,就再也不想动了,这份日照的温暖不尽情享用,真是暴殄天物。最重要的是寻访三毛旧居,在一片无名的海天上演着滨海栈道走到一丛仙人掌,然后上坡走一小段路,就是三毛曾与丈夫Jose的旧居,房子朴实简单,如今仍然住着人,本以为自己会感动的热泪盈眶,可是到了门前,只是拍了几张照片,没有多做打扰。虽然即便我敲门请求现任的住客也无不可,可是心中举得,既然无缘生在同一个年代与她结识,那么可以在拜读作品的过程中得到一份超越时空的感动就已够了,刻意与逝去的灵魂拉上什么关系打扰现世的人,终究是不该的。
曾有一位前辈问我三毛的经历可否复制,当时自己给出否定的答案,理由是每个人的经历、资质、感受都不尽相同,这好比一个长的可以绕赤道的化学方程式,那么多变量如何复制?如今,我的答案依旧否定,每个人独特又独立,都不该被抹杀而为了模仿另一个个体,每个个体也理应只存在一次,如果这个个体可以模仿,那么我将为他感到悲哀。三毛的读者中有人说过,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她一样活得热烈丰富,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和她一样幸运有开明雄厚的背景,有机会定居在这岛屿的沙滩上。三毛回应道:生命的理想状态是不取决于外物的,用心观察,一朵花朵也得见神迹,禅机在人心,相反,即便把这片沙滩给有些人居住,他也仍旧是那个样子,不会因此感受更加丰富。读者问得偏,三毛答得妙,心中顿悟一事自然以心智为主,器物为辅,挑物质和客观条件的限制,永远都只是借口。心有灵山,处处皆佛,虚竹如果相通此节,也可以拜托心中的苦闷。
岛上七日,三毛的故居去过两次,第一次心中毫无感觉,在街头颓然坐倒,因为失却了内心的火焰而懊恼,青年时期的热情与敏感伴着撒哈拉的沙鸣和加那利的潮声炽烈到成人,即使今日也仍旧散着余温,守着内心不灭的火焰,可是为何到了一切的源头却唯有恍惚?第二次造访也无甚改观,及至离岛前通读一遍作品,心中猛然在阳光下涌出另一种感悟,那些曾经无解的问题,比如梦中的繁华究竟落了多少?橄榄林的悲风缘何流浪?终于有了答案,那份特有的美好变成内心中隐秘的体会,与自己融为一体,爱她的纯真与灵意,然后在这片土地上将原有的执念埋葬,向她告别,可是此生心中必然永远带着她的影响。
致-永远的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