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不好,强风裹着大雨,阴阴冷冷。
蓝萍掀起羽绒服自带的帽子,捏紧领口,在风里淋着雨,跺脚等公交。
一辆辆车过去,总不是等的那辆,夜色阑珊里,蓝萍的情绪坏起来。
呵,大都市里如浮萍一样挣扎无依的人,一入冬浑身上下哪里都冷,裹着厚厚一身,不复夏日的艳丽,在风雨中显出形来。
这样坏的天气依旧要奔波生计,她不由想到小时候,这样的天气伙同村里同龄的孩子对大人一讲,多半不必冒雨去上学了。
蓝萍思念起母亲,怔忡回忆小时候。
车子来了,她回过神来发现已经被人群簇拥着推上车了,她寻到一个好位置,握紧椅背,掏出手机给家里拨电话。
电话接通,蓝萍母亲带着乡音的大嗓门,从小小的手机中传出:“谁呀?”
“妈,我。”
那边反应过来,絮絮抱怨起来,“是萍子呀,你咋想起给我打电话了,都多久没有打电话了,最近么样呀?”
“都挺好的。”
“工作找的么样了?”
“就那样,不太好。”
“饿到吗?”
蓝萍沉默了一会,肚子反应比较快,咕咕叫着,她扯扯嘴角,“饿不到。”
身后响起几声哂笑,蓝萍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头都未回,肚子趁机又咕咕几声,估计她母亲那里听到了,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又响,“不要饿到自己啦……”
蓝萍想换个话题,正琢磨开口,她母亲絮絮叨叨早已经说起其他,她静静听着。
从哥哥、嫂嫂、姐姐、姐夫直到哥哥家三个孩子好好坏坏说遍,母亲尽了兴,问到:“过年回来吗?”
蓝萍含糊应了声,羽绒服外层的雨水渗到里面,激得她打了一个寒战,突然觉得自己好笑。
她母亲兀自说起麻将了,哪个麻友不实在啦,哪个家里咋样咋样啦…
她抹一把脸,笑着打断道:“妈,我手上已经快没钱了,今天只吃了一顿中饭。”
她母亲跟着笑了一声,“没钱了!一天并一顿吃呀!哈哈…那咋办呢…”
她母亲问她。
蓝萍笑,“不吃呗。”
她母亲试探说,“新工作不是找好了么,还没钱花吗?”
蓝萍笑,她在最落魄的时候也从未想过从家里要钱,她害怕那层窗户纸破了。不过每次都是同样的戏码,知道套路的人已不如懵懂无知时容易操控,“妈你下次不要问我饿不饿了,我应该不会饿。”
她母亲笑,语气一变,“哟,你中秋捎回来的礼钱,还剩一些,要不给你打点去?”
蓝萍愣了一下,心间生出一些暖意,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她母亲已经快速得换到其他话题,絮絮叨叨又继续说起哥哥家的小孩真费钱,小城里什么都贵,说到一件新式衣裳,要比从前贵出许多的时候,埋怨蓝萍不如姑姑家女孩出息,光想着自己做有什么前途,不如嫁个有钱人,家里人也跟着沾光,不至于还要张嘴向家里要钱……
蓝萍嘴一咧,笑了。低头看手表,再过十分钟就到了他们晚饭的点,她妈妈一向准时去叫她的宝贝儿子下来吃饭,会挂电话的。
生长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女儿长大了,就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