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5月10日
今天天气有些微凉,依旧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黎明之际,起身漱洗,捡起书包,打开大门,踏上一人的上学之路;没有伙伴同行,看着前方不远处的一群同样前往学校的人群,搭肩搂背,嬉笑欢行,听着身后几几脚步声,不缓不急,一步步的响在脑后;独身一人低着头漫步前行,不时的左右看顾,双手无奈的扯着双肩上的书包帯,明知不会落下,双肩偏偏故意的向上抖动,明知还在肩上,闲置的双手还是时不时的往后面摸,生怕他人看不见。到达教室后,放置好书包,拿起书本起劲的早读着,读声比同学高许些,周围同学同桌之间都在对话形式下朗读者记叙文,这对读的欢乐在身旁无比的默契与欢乐;同桌是班主任分配的,时常被嫌弃,被嘲笑,被讥讽,记忆中的对话极少。
下课了,都在操场上听着校长的讲话,唱着学校的放学歌,整齐划一的从矮到高的排着队,慢慢地走回家。每当回到离家最近的那个坡道,都会不由自主的紧张,有时会紧张到喉咙急促,喘不上气,几次使劲的呼气,都没能成功,这短暂的五六秒,满脸通红,都会蹲下,脸朝下,张开嘴巴,收腹紧促的把身体里的那口气呼出来,抬头起身时,多数都会眼睛通红,眼角处会有少许的泪珠;起身后闭着嘴深深的吸口气,再张开嘴巴呼出后,紧张的继续在走回家的路上。
下完坡走在弯道上,一眼就能看到家大门的道路上,喉咙胀痛,眼圈酸涩,停留了一小会,远远地望着;这情景之前从未有过。家里门口站着许多邻居,细细能听出些声响。背后被追赶的嬉闹的同行人撞了下,回头看了看,别挡道!
走过这条弯道,离家只有一百米左右,村里的老人家看到后,快些回家去,赶快;眼圈红红的走到家门口的晒谷场,站着少许邻居,都在招手催让快些回家;踏进小院门口,心里忐忑不安,只见少许长辈在客厅,听着一些安慰、一些安排的语句,停在小院一会后,大步迈向客厅,长辈让赶紧吃早饭,去学校上课,下午找班主任请假;这时母亲走过来面前,你爸走了,早晨发现掉落在农场一口井里了;拿着筷子,端着碗,抬头稍看了下母亲,真的还是假的?真的。此时,一位年长的邻居阿爷走过来,记得下午请假,一起去农场;这位阿爷,同他一起入睡了三夜,因为这三夜,他的孙子跑到他奶奶家入睡,因为这三夜,才少了在外流离三夜,踏实了三夜;他在心里,从此之后,有着不一样的感受,那时的一碗饭、那时的一顿热水澡、那时的一张床,就是全部的归属,由衷的亲切。
此时是开心的、解脱的、如困兽释放,重获新生与自由;母亲也不用再遭受那不知时间、地点的无情折磨与暴力。吃过早饭后,母亲在收拾父亲的衣物,在收拾一部步步高录音机的时候,母亲拿着它问到,要不要留下?不要;嗯~ 好;还是留下吧;在房间桌子上放了多久不知道,只知道此时是第一次触碰这部步步高,之前,从未触碰过;心里很是难受。
吃过早饭在去学校上中午课程的路上,依然是一人,燥热的阳光打在身上,看着旁边一直不离不弃的身影,默默地蹲在路旁,泪流满面,却不敢放声痛哭,怕惊吓着身影会悄悄离自己远去;眼圈红红的走进教室,这节课是班主任的语文课,课上班主任布置着下午最后一节劳动课的内容,听到老师布置完后,目光下视,缓慢地举起右手;老师,下午家里有事需要请假;什么事?课后跟你说;背后突然冒出一句,不想劳动就不想劳动,还请假;早已憋屈的内心此时却回了句,你有本事让你爸死一次;班主任低头看着讲义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好。那时开始,得到班里越发多的同学渐渐远离,得到小山头的不定时攻击,瘦小黝黑的身躯,总会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受到不定时的讥讽与嘲笑。
下午阿爷带着与三姐一起前往农场,走在农场的大门,听见母亲的哭泣声,身边的长辈走来身旁说,你两姐妹在这等会,法医在里面,等下再进去;朝着母亲的哭泣声走去,只见旁边坐着一位邻居大姐在安慰着母亲,站在门口用余光扫视了一圈,只见几位身穿白大褂、口戴口罩、头顶戴发网的人在父亲身边来回转动;几分钟后便收拾箱盒离去,慢慢地走向井边卧在一张竹櫈上的父亲,依然是寸头,壮实的身板在此时有些变形,高大的身躯显得有些矮小,光着膀子双手朝前卧着,喝饱水的肚皮鼓的很厉害,法医用一张木板凳支着肚子,穿着一条短裤,光着脚;此时走过去离父亲只有一米不到的距离,停下了向前挪动的脚步,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卧在眼前的父亲,眼睛胀痛,却没有流下一滴泪,说出一句话;一分钟后看着父亲被抬上担架,盖着白布抬上汽车;依然静静的站在原地,一步都没有移挪过。
大致在傍晚,奶奶回来了,紧紧抱着痛哭;晚上将近九点,大姐、二姐带回父亲的骨盅,与叔叔及村里长辈一起安置在村子里的荒山之上;这天晚上,想起了年前离世的爷爷,坐在爷爷的房间,对着照片,一句话都没说。
父亲的离去,并没有迎来踏实的生活。奶奶回到了叔叔身边,母亲照样在鞋厂上班,姐姐们依旧在镇上上学;留下家里的依然是独自一人,奶奶叫邻居帮忙照看。
每天依旧是早起,比同样上学的早起一个小时,淘米,切上干菜,放水架上柴火,等着饭好了,把多余的柴火熄灭,背上书包,打开大门,关上灯,走在路上;早上回来时,锅里的饭菜还是温烫的;推开大门,走进老房子把还关在笼子里的鸡放出来,拌上鸡食,在小院子里喂鸡;接着走进厨房把还在锅里的饭菜一一端出客厅,蹲促着拿起碗筷,狼吐虎咽的吃着早饭,赶着上课之前把鸡在院子里吃食时留下的排泄物清理干净,如暴晒半日,回来满屋子就都是排泄物的味道;把剩余的饭菜依旧放进锅里,架上少许柴火,这样中午回来就能吃上温热的饭菜。还没开始打扫,路上已经走过赶去学校的人过半;带上门,抬起脚,赶着路;中午放学回来先去菜园摘些青菜回来,洗菜时,用一个铁桶装满水,提到院子里,下午放学回来就有一桶暖暖的水洗澡,就不用了再去煮水洗澡了,煮好青菜,端出锅里的饭菜,划拉几口,剩余的饭下午可以做鸡食,碗筷丢在一边,顾不上擦嘴就在走前往学校的路上;下午回来,丢下书包,提起尿桶,拿着长长的木棍前端有一褐蓝色的勺子,扛起往菜园去,一整片绿油油的菜地,站在旁边的池塘边上每每都会倒映出,每天的不一样,如心中的那块明月;每每路过的村人都会细声尾道,一个男孩子,每天都这样像女人这样入菜园,村里再也找不到了。浇完菜,摘好晚餐的菜,扛着扛来的又同样模样的扛回去。把不能吃的烂菜叶摘下喂鸡,继续制作鸡食,中间的间隙去牛圈拿些干的稻草,拿着鸡笼站在一边,细细铺着鸡笼,把铺好的鸡笼放置大门口右侧的阶梯下,天黑时,鸡回笼,自己回厨房,把生食经过烧热的铁锅,用锅铲不断地翻炒着,出锅时,便是餐桌上的一道亮丽风景;吃饱这刻,便是回笼时;地板的排泄物冲洗干净,也便是身上的汗臭味洗净时;在微弱的灯泡下,拿起书包,坐在木凳上,案在餐桌上,低头书写着这一天的结束业,时不时的拍打着自己,以赶跑那无情叮咬的吸血虫。
打开铁窗,望着窗外,寂寞从眼角溢出来,听着那窗外的鸣声,思念从心底蹦出来;关上冰冷的铁窗,闭上嗝叽的木门,坐在膈肉的木凳上,躺在被那月光铺满的床上,却迟迟未能闭上那疲惫地在打架的眼皮;辗转难眠的身子,被那深夜中细小的动静,一下一下地牵着走,一次次的漫无目的走;好不容易闭合的眼皮,静下来的心,被一声叫响声激灵的清晰听到心跳声,不由的拿起微弱的手电,冲出门外,在犬叫声的护送下,加快的逃到另外一家与他妹妹同年,与他年小两岁的,也只有两兄妹在家的邻居家,卷缩在年长两岁的身旁,很快就进入了睡梦中。
按照村里的辈分,他是属于下一辈,却年长两岁,是当时村里的调皮的小孩,个个家长避而远之的对象,却因为看不过眼,在一起食住了一段时间;家人来电没有接听到,去电邻居家打探到去他家过夜,便半夜来他家敲门叫醒,生怕接完电话不敢一人返来,就一同前往邻居家接听电话,接听电话时,却受到一通娓娓道来的斥责教说,只是杵着在那接听着,却一字未语。以往的每一天,他不管吃什么肉,都会使他妹妹前来家里唤一起食,然后就在他家过夜;与他吐了真情后,不假思索的愤说,那又怎样?居然说的别人那么好,你现在这情况,谁又真正的关心过你。
从这刻起,他尽管是小一辈,但是,过后的那一刻,便成了兄弟;处处维护着这个曾经人人嫌弃的男孩,一起欢快的成长着,这漫长的成长之路,促膝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