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世上要评一个最苦逼的奖,我一定把票投给“自我”。
为什么呢,因为“自我”生来就苦阿,连自己怎么出生的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从胚胎开始的,还是从身体出生开始的,或是出生之后慢慢开始的。如同一个被扫地出门的顽童,只来得及裹了一身蔽体的衣袍,就被挡在围墙之外,即不知道家在何处,也不知家里如何。
扫地出门就扫地出门吧,此时的“自我”仍然对未来充满着希望与热忱,不断学习与成长,“自我”把这段时光认作是快乐的,因为“自我”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这正好慰藉了“自我”无家可归的孤独。
渐渐的,“自我”发现了其他的“自我”,在友谊与竞争中,有些“自我”聚合了,有些“自我”疏离了,聚合的更加体认到了自己的存在,变得充满活力;疏离的,似在印证内心深处的恐惧,变得更加孤独。
慢慢的,“自我”进入了尘世,一场喧嚣千年的盛宴。在这里,“自我”需要披荆斩棘,不断抗争才能感受自己存在,从而获得慰藉。抗争什么?“自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抗争什么。但“自我”既然能感受苦,那就抗争苦吧:抗争老苦,就抓住年轻;抗争病苦,就抓住健康;抗争爱别离苦,就抓住常相守;抗争怨憎会苦,就抓住憎不在;抗争求不得苦,就抓住求可得。我们在抗争中,不断抓住,在抓住中感受着还有抓不住的,在抓不住中我们又感受了苦,在苦中我们又继续抗争,所以苦-抗争-抓住-抓不住-苦,这迷思之循环于焉成型。。
在抗争中,“自我”老了,更重要的是“自我”已精疲力尽。但对“自我”而言一生中最大的挑战才刚刚可见。“自我”一直在体认自己的存在而慰藉自己的孤独。可死亡,于自我而言,确是一种存在的消失,这是“自我”最大的恐惧。
“自我”不得不做一个两难的选择:继续抗争或者等待死亡。
继续抗争?古有圣人曰:放下自我,方得自在。什么叫放下自我,就是无我,无我就是否认自我的存在。为了追求不苦,而要放弃自我之存在,可“自我”正是因为要体认存在从而访古问道的阿!这于“自我”而言,却是最大的讽刺。
那么就这样等待死亡?在等待之中,“自我”在一生中寻找自己能够给予慰藉的东西,从而变得更加紧抓不放。可“自我”终究还是孤独的。
“自我”不苦吗?
写到这里,让我想起了孙大圣,“自我”不就是一个大圣吗,石头里蹦出,无法无天,终被如来,压五行山,历经劫难,终得自由。这么看来,孙大圣还是幸运的。
可一生抗争如何不苦,若要脱苦,又必然有抗争,这原罪之说看来似有几分道理。
然,“自我”终会发现,这一生颠沛流离,这一生抗争厮杀的,不过是自己用以蔽体的衣袍,衣袍遮体闭目,即挡住了近在咫尺的家门,也挡住了近在眼前的家人。与其说是自我之苦,不如说是衣袍之苦;与其说是放下自我,不如说是放下衣袍,而我们所做的一切抗争,不如整一整身上衣袍更能使得“自我”体认存在与自在。
“自我”自导自演的这出悲喜剧,既感动了别人,也感动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