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背着包,出旅店。问前台的女孩一个地名,如何搭车。她脸上带着笑,详尽地告知,出门右拐,在哪个地方等公交车,在那个站下车。很热心的一个女孩。上了公交,先是问司机,想请他在那个站到了时,提示一下。他没听到。再问一个扛住背篓,站在对过的妇人。
她刚好也是去那个站搭车。妥了,只要跟着她下,就好啦。双管齐下,同伴在后面,问了坐在窗边的一位男子。如是,等那个站到了的时候,我面前的她,他身边的他,一并提醒我们该下了。下来后,才发现这个站,正是我们先前抵达这个地方时,从长途车下来的地方。
爬坡上去,到了短途班车的停车坪。找寻着我们意图去到的地方。先是找到了那个镇。同伴走上去,询问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到我们选定的那个村,该怎么坐车。司机抬头,努努嘴,示意我们坐他左手边上的另一辆中巴。就这么,先前困挠我们的行程,变得清晰明白。
伴随着,这一天较先前的几天,从阴雨天转为大晴天。上车,等候。按例,车子是要等客满才能走的。我们等了有个把钟头,很有耐心,没有厌烦。坐同伴左手是一位男士,我凑过去坐在一位女士的右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关于如何在下了班车后,去到那个目的地。
关于,当地人的一些风俗。同伴推测,他和她虽然都是苗族,说出的苗语,我们虽然听不懂,但终归属于一种方言。我附和他的这观点。自己以前有个亲身经历:在办公室,一位同事在电话中,他所说的,自己一概听不明白,猜他说的是闽南话。在通完话后,向他求证。
出乎意外,他跟自己是正宗的老乡,来自同一个县里的两个不同镇。坐我身边的女士,是陪着孙辈在这边读书,今天是上午回去打个转,下午就转回来,赶在小朋友下午五点钟下课之前。尝试着听听她们的土话,问她:那么,“吃了吗?”这样的问候,你们自己是怎么说的。
“弄里巷儿”什么?“弄里巷儿”等等,我去取了纸和笔,把这个发音记下来。那么,回答:“吃了”怎么说?“弄里”那位男士从旁注解:“弄”是“吃”的意思;“里”是“饭”的意思;“巷儿”是“吗”的意思。按他的解说,“吗”的问句发“方向”的“向”音就好。
这般说着,他示例地说出,在从低往高的这个发音之中,我还是从尾巴上听到一个类似于“儿”或者“嗯”的短促的拐音。车上,最初就是我们这四个乘客,外带一位售票员。同伴说出我们要去的目的地之后,她和这两位本地乘客,很是讨论了一番,该在哪里把我们放下。
后来,她提到,她有个侄子,要是有空,或许可以送我们过去。我们请她代为联系。再后来,她和他联系过了,他有空,可以送我们。她告诉我们,她会在某个地方把我们放下,他会等在那里。至于具体该给多少钱,则由他和我们自个双方谈,她不参合。到了那个地方,
她没有见到他的影子。她一边举头寻找,一边拨他的电话。他就在附近,只是在我们下的地方,与他待的地方之间,隔了一个小小的土包。那是个丁字路口,一条延伸向山里的路,从我们来时的主路向右岔出。同伴和他谈好价,出发。不高的山峦在眼前,高处是蓝天白云。
只是,想象着我们终于能够到达预先规划的最后一个,作为备选的目标,就足以让我们感到高兴。车子沿着那条岔路向前走着,来到一个分叉,右边的路口中央趴着一条黑狗,要按下喇叭,缓缓地靠近,它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四平八稳地,退后到路的右侧,放行。
用不了多久,三拐两拐,来时的那条主路连同它周边的人家,已经不知所踪。先是下到了一个山谷,道分左右。司机熟悉右边的道,我们就选择了右边。接下来,是不断地上坡,指向一个作为风景点在图面上标出的制高点。在路途中,同伴问了司机很多的问题,关于本地。
他们两个的一问一答,很有趣。毫无疑问地,从他嘴里出来的回答,属于他个人的本地知识,正是因为这样,他给出的回答,与同伴根据书本记载预设的一些问题,时不时地会出现戏剧性的冲突。听着他们两个的一问一答,脑袋中浮现出自己根据一些文本所获悉的信息。
于是,多方面的信息,就像好几条溪水,从多个不同的方面,汇聚到了一起。起码,眼下而言,司机作为本地人给出的信息,最有价值。这条道,他有足够的熟悉,可以让我们对这地方,心生一种亲切。从他的嘴里,断断续续地吐出的故事有:这条路,他哥哥有参加修筑。
他的一个表兄弟,曾经从路边翻下去。车废了,所幸:人保住了。他跟着其他人,也许是他哥哥,很多年前,来这个地方追过野猪。我见到一只比喜鹊尾巴长多了的鸟,红红的喙,很好看的样子,在身旁的树梢穿过。问他,他肯定是看到了它,说不是喜鹊,也不知大名。
追问,他说本地话叫“唧唧”。看上去挺大的,他说没几两肉,肉很好吃,他以前吃过。我们在从那制高点返回的路途,进路旁的村子里去,细细地欣赏了一番。遇到了三两位男子,没有其他的人。遇到了锁了大门的门前地坪里的花鸭,见到了锁在院子里地坪上的几只鸡。
下山,山里很多的松树。不知怎么,他们两个谈起了枞菌。同伴跟着别人出去的时候,见到和吃过。他说今天正是到山里,找枞菌的好时机,雨后天晴。秋日的枞菌,很好吃。他说有一次,在一天之内,从清晨到天黑,他捡到了几十斤。那一天,当真的是好运,于他而言。
枞菌,按照我家乡的话,大致发音是“押押遁”(为了能够写出这个音来,左思右想,才发现,自己根本无从找到贴切的字眼,书写出来)。那是,自己读小学的光景,跟着母亲,在松树底下,捡到过那么零星的几个。用它做汤的味道,依稀能够记起:最标准的蘑菇味道。
后来,我们在那个路口,再次遇到了那条黑狗,它照例是不紧不慢地,给我们放了行。没有设置在进出口的道闸,它就亲历亲为地代劳了。司机把我们送到同伴所设定的位置,挥挥手,两下别过。很开心的一缕时光。因为他。因为蓝天白云。因为所见所闻。达成了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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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19年10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