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序章：计算（上）

在一场超过本地区发展规律的对峙之后，历史的常態继续笼罩着这个林间小镇，就像十分钟之前那样。

哪怕这只不过是一个游戏，他也得按照所有人类社会的规律运行，没有例外。

自然的，四散在石板路上的尸体以各种奇异的姿势昭示着自己的不平，但是要说有什么东西比他们更加的不平，那一定是那些还冒着青烟闪烁着各种昭示这里美好未来的自动贩卖机了，新鋭广告投资者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如意算盘会以一个五马分尸的形式散落在尸体堆上，显然市场经济还不適合这里。

然而，下一个十分钟，确实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而且，有人还想稍微来解释一下这种变化。

在一个早已经被洗劫一空的铺面里，一只指头轻轻的撩开了已经支离破碎的百叶帘，一只眼睛勉强的通过蛛网一般的玻璃向外窥视着路上的情况，然后又迅速的將百叶帘缝隙给用手抚平。

昏暗的铺面里，地上细碎的玻璃碎屑反射着仅剩的一点阳光，展示柜上的大號玻璃片都被抢走，更不要提任何有价值的货物了，而在这个密闭空间里，还有两条红围巾，一个靠在窗沿下方百无聊赖的看著另一个人坐在墙根一侧。

“这游戏可真刺激。”

靠着窗沿下的那位红围巾率先开口了，他的围巾已经围在了面部，只留下了一双警惕的眼睛露在外面，右手还紧紧地握著一把砍得已经卷刃的斧头。显然已经是个被锻链出来的老兵了，他慢慢的用嘴咬住绷带，解开了自己沾满血污与泥点的绑手，而右手的斧头却从来没有鬆开。

另一边，还有一个手上绑着红围巾，腰间插着一把染血匕首的人蹲坐在角落里。他的弩箭在刚刚接踵而至的混乱中已经所剩无几，就在他成功击杀了那丑陋的铁皮罐头后的十分钟之内，另一批穿着蓝色褂衣的人占据了主动。

反正在这种游戏里，看来一上来就是比谁抱团抱得厉害嘛，他也只能埋怨自己换衣服速度太慢，没抢一件蓝色的就被乱军困在这小店门里了。

穿著还没来得及换掉的溅血白色单衣，我们的主角拿着一张已经发皱的纸，仔细的端详着上面写的歪歪扭扭的字：

“司马，务必注意不要抄近路，危险！绕着山走，就能到我们的营地。”

纸上附带了一张估计只有画它的人本尊才能看得懂的地图，在一大堆奇异无比的标誌中，明显有一条绕着图中央巨大的叉蜿蜒前行的箭头，最终指向了一个三角形的标誌。

最后，纸的最下方还有一段明显很用力写的字：

“叫我宝马，別叫我爹爹了！”

司马不禁叹了一口气，把那张纸小心的摺叠起来，放在了身后的挎包里，然后从里面拿出了所剩无几的一根弩箭，就着仅剩的折射光，蹲在地上开始写着什么东西，而这个动作显然吸引了窗沿下那位“老兵”的兴趣。

“小兄弟，你在干什么？”

“你不是刚刚问我刚刚发生的事情吗？”

司马没有抬头，继续在地板上写着自己的东西，他显然是要和这个人讲讲之前线列对峙的过程，当然，是以红脖子们的角度。

“我就是好奇，你在现实中是做什么的……”

这句话终于让司马把眼睛对上了那个蒙面客，不过显然他並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你要的答案已经出来了，过来看看吧。”司马挑了一下自己的眉毛，示意他过来。

蒙面客终于放下了警惕，放下了那把单手斧，三步並作两步爬了过来。然后，他发现地上写着一个等式。

300^2/30^2=100

“这是什么东西，小学奥数题么？”

“兰开斯特方程的变形。”

嗨呀，这逼装的。

“兰开什么方程？还变形？”

显然这个回答让这位蒙面客觉得面对的这个人是不是智商有问题。

“这个公式的本来意义是，在一定的条件下，近距离战斗中，一方的损失率只和对方战斗人员的数量呈正比例关係。我给他变了一个型，计算了在处于同归于尽的状態下少数方的战斗力乘数需要多少才能达到预期效果，就这个意思。”

显然，司马的这个回答更加让这位蒙面客昏厥。

“你能不能说明白点……这都什么东西，不就是砍个人而已，至于像写论文一样吗？”

司马耸了耸肩。

“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唉……我跟你举个例子吧。”

司马把箭簇指向了公式，开始了对那场突发的红脖子与乱民对峙的复盘：

“在二十分钟之前，这个村子里，我看至少有大约300个没有携带红围巾的人存在，而在之后的两边列队对峙过程中，我们这边最多只有不超过30个红脖子兄弟，那么，根据兰开斯特……嗯……根据这个公式的假设条件，我们这三十个弟兄，理论上一个人要打……”

司马把箭簇指向了等號后面的100。

“100个人，这种感觉嘛，大概我们每个人都要拿着一把絶地武士的光剑才能做到吧。”

蒙面客显然明白了什么东西，他接过司马的话说道：

“你这个东西我大概明白了，不就是人少打人多，人少的人需要更牛逼的武器嘛。但是1个人砍100个人怎么可能做到？这又不是玄幻小说，老子砍了五个人砍得他X的斧头卷刃了。”

蒙面客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闭上了自己的嘴。

窗外依稀能听到马蹄踩在石板路上的踏步声，以及遥远的喊话声。

“小点声，知道你今天见了不少血。”

司马白了蒙面客一眼，然后接着在地上写了另一个更难理解的等式。

“这个公式是一个理想的模擬情况，就是模擬的刚刚的綫列对峙……”

“假设当时对面最后能整理出来的六十多个冲锋的人没有出现溃退，就算我们这边每个人都如你这般神勇，一个人能打五个人，那么，事实上最后的结果是我们不但全部都得去復活，而对面能活下来40个人。”

显然这个结论嚇到了那位蒙面客。

“不可能的……”蒙面客用惊异的眼神盯着面前的那个短髮年轻人，似乎围巾下面的訕笑也能透露出来。

“一个人能砍五个人，那十二个人就能砍六十个人了，剩下八个人都可以捡漏了，况且我们就是这么贏的，除了被一个该死的刺客干掉了薛老大，不然也不至于现在咱们都困在这里。”蒙面客说到这里，不禁啐了一口唾沫。“没有一个能站台的人太害事了！”

司马没有接蒙面客的话，只是自言自语道：

“如果每个人都能认识到兰开斯特方程真正的意义的话，那样也就不至于是这样了，然而……然而如果真的有那么好的觉悟，尤卡坦也就不至于被一队西班牙骑兵就征服了。所以啊……所以，组织性是多么的重要，你说呢？”

蒙面客又被这个人的胡话弄懵了。

“你在跟我说话？”

司马没有做声，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说句实话，要不是你跟我们是一伙的，我现在真想把你砍了当做我今天第六个战利品，你实在是太特么会装逼了。”

然而，蒙面客突然记起来了一件事情，他眼睛里闪了一下，马上拋出了一个看起来蓄谋已久的问题。

“哎哎哎……那你说，为啥现在咱们被那群窗户外面那群蓝衣服的，号称什么……狗屁两楚卫国军打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人也没我们多啊，X的几桿不知道从哪里搞出来的破枪砰砰砰就打的我们红围党屁滚尿流。你不是说人多就牛逼么，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因为，在远距离交火中，损失率不但与我方兵力相关，也与敌方兵力相关，更不用说远距离交火打近战对手了。”

那个蒙面客显然很不满意这个答案，他的眉头已经扭成了一股麻绳。

“X的，怎么都是你有道理。”

蒙面客又吐了一口唾沫，悻悻然的站了起来，走向了铺面的门扉。

门扉的下面，光线时不时已经被四处走动的人影阻碍，马蹄声也逐渐的近了。

蒙面客老练的靠在了门扉的一侧，儘力让自己不至于被外面的人看见里面的异样。

司马隨着他站在了门的另一侧，两个人双目对视无言。

过了许久，马蹄声逐渐的远去了，外面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安静。

“喂，小伙子，我看你也没啥事情可以做，等一下要不要跟我去想办法搞几把那些枪过来？”

司马笑了一下，和这位路店知己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我今天的主要任务是见我的一个朋友，你如果不介意的话……”

司马小心翼翼的推了一下门扉……

就像是一个完美的机关一般，整个门版只是轻轻一碰，便直挺挺的砸在了地面的石板上，发出了世上最为震撼的响声。

不是什么东西，都能靠计算来解决问题的。

显然，司马还不知道自己刚刚干了什么，他保持着自己小心翼翼推门的姿势，望着门扉外路的尽头那几个还没来得及转移战场的蓝褂骑兵，在宛如发现隱藏財宝一般的吼叫声中，骑兵的槓桿步枪已经对准了门口。

“呵呵，天气不错……”

耸着肩膀的司马一脸无辜的看著蒙面客完全傻掉的眼眸说道。

然后，一发骑兵步枪的定装弹，顺着门扉右沿，击碎了蒙面客的胸口，鲜血瞬间溅满了司马的全身。

注释：

兰开斯特方程：全名为“兰开斯特战斗方程”，由一战前的英国人兰切斯特发明，以数学模型的方式证明了集中优势兵力的重要性，对于作战有着指导意义。然而兰开斯特战斗方程並没有考虑到士气，地形等情况。

槓桿步枪：近代步枪骑兵的代表枪支，槓桿步枪通过一个具有机械槓桿作用的装置可完成进弹、闭锁、击发、开锁、抽殻、拋殻、再进弹、闭锁等全套动作，大大提高了射速。著名的槓桿步枪代表作是温彻斯特M1894式步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