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指缝间溜走的时间

    陈实靠着墙，缓缓的蹲了下来，后背把抹过石灰的墙面拉出一道参差不齐的黑痕。

    他抓着手机，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远处的太阳现在看来就像是被分离了蛋清的鸡子，把仅存的一点热度迸射想地面。时间一分一秒的就这样溜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带着一抹夜色的天空中零零总总点缀着几颗白色的星星。或许是晚风袭人，在墙角装作雕塑一般的陈实终于动弹了自己的身子。他站了起来，也仅仅是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先是空洞无底，慢慢的，一滴，两滴眼泪从两边眼角滑落下来。泪流成河。

    他没有抱怨女友赌气不告诉他将要出国的事儿，他只是后悔自己的懦弱和自私使他毫无机会可以挽回现状。因为他发现，现在的自己，由于长期以来不想过多接触且没有太过关注安九身边的人和事，以至于至此寻不到一个可以打听到交流项目具体情况的对象。

    “你把你最好的舍友或者同学的联系方式给我吧，万一哪天联系不到你，我也不至于像没头的苍蝇，瞎着急了。”

    “喂喂，什么意思，不相信我？”

    “唔……也不是――”

    “你要失去我了，你马上就要失去本宝宝了！！！”

    “好吧。”

    “对嘛，我有什么事没告诉过你吗？哼哼，我闺蜜可是大美人，才不告诉你她电话。”

    “怎么会，就我这样的，傻子才看得上。”

    “算你有自知之明，诶，不对，你变着法儿骂我，跪下，求我原谅你。”……

    作为男朋友，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是私底下就要了解清楚，以防万一的么？每次都像傻子一样拿出来像是献宝一样刻意的表达自己的关心，像个傻逼。

    他突然像是疯了一样，两只手左右开弓，向自己脸上扇了过去。不知道打了多少下，直到脸颊明显胖了一圈，直到胳膊再也不想抬起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

    时间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可以像是海绵里的水一样，挤挤就会出来；又像是握在手中的细沙，你试图抓住它，却一直在指缝间流失。它总是均匀的穿梭在我们赖以生存的空间里，但对于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体验又各不相同，留恋它的，总留不住它，怨念它的，偏撵不走它。恰好就似眼前这副场景，陈实想着，不如死了倒还痛快一点。

    胡连从陈实走了之后就一直在输。陈实在的时候，两个人和AI（人机）打的难舍难分，他总觉得是陈实拖了自己后腿，就算两个人技术半斤八两，自己也是多半两的那个。但事实证明，没了陈实的助攻，他被电脑专治各种不服。看了看手腕上的G-SHOCK，已经是北京时间十九点钟了，他决定先出去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再回来打游戏，顺便也能转转运。刚一出门，没走几步就看到有个人站在校门内侧最紧的宿舍楼的楼顶上，楼前面围着不多不少一圈人，有的人在向上张望，还有的在打着电话。他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跑了过去，问跟前站了不小会的路人甲，是不是有人要跳楼。路人觉得这货就一二百五，人家都快要失去年轻的生命了，居然还有人在幸灾乐祸，但嘴上还是回了句，“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

    胡连感叹着，现在的大学生，心理素质太差了，什么事能有活着重要？紧接着暗自不爽，“这要是跳下来，不知道哪个宿舍要被集体保送了。”他抬起头，就看到一张熟悉不过的脸，一张看着好像有点激动过头的熟脸。门卫老大爷觉得自己心脏病快被吓出来了，按错了好几次号码之后终于是打通了相关领导的电话，听着对面一点一点的嘱咐和安排，他像是拨浪鼓一样不停的点头，嘴上说着嗯嗯，好之类的字眼。就在结束电话准备试图按学校某领导教的，先安抚住学生情绪，不要扩大事件范围的时候，听见身旁的矮个子男生一声惊叫“我艹。”

    陈实现在很兴奋，一点也看不出来就在十分钟前，他就像一条败狗一样，垂头丧气，精神萎靡。

    十分钟前，他经历了人生中最无力的一段时间，然后他想通了：如果这一切是梦，那么他死了，也不会是真的死了；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是真的，那么他晕死过去，或许还是会回到过去。与其这样痛哭流涕，后悔的活着，不如搏一搏。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爬到附近宿舍楼的楼顶。他现在顶楼栏杆边缘，恶狠狠的吸了一口空气，鼓着嘴，憋住气向下看去，看见的人群中胡连惊愕的脸，还有在他旁边打着电话顾不上其他的门卫老头，心说：“早就想试试跳下去的感觉了，就是不知道疼不疼。”然后，双手离开护栏，show t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