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山沟我的树,就是我的梦
孩童时代,还是最喜欢去杨南沟的这条山沟沟,有时帮着家里人干点零碎活,有时在那里一起挖野菜、捣鸟蛋,更多的还是伙同大家一起玩耍,这些都是我生活里最大乐趣,在这条山沟沟不仅仅有山、有沟、有树、有水,还有的梦。
山和沟是黄土高原的骨骼。
在艺术家的眼里,我们这里的山不叫山,而是一个个黄不溜秋的小丘陵,曾记得有位作家说过,这里的山好像有人散了一碗豌豆,山又多又小。因为有了山,这里被定义为“宁南山区”,彭阳也就贴上了“西海固”的标签,1972年被联合国粮食开发署确定为最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区之一。
沟和山是同胞兄弟,总是相伴而生,有山必有沟,有沟必有山。这里的沟叫沟壑更为贴切,它没有传统意义上沟的宏达和神韵,就像一位书法家,在酒醉状态挥毫收笔留下来的艺术,笔锋开花,凌乱遒劲,形态各异。其实,这里的沟壑都是雨水冲刷黄土地留下的痕迹而已。
这里的树和水,才是山沟沟的灵魂所在。
涝坝、沟壑、山坡,甚至悬崖,都有零零星星的树。品种也不多,杨柳树居多,有榆树、槐树、椿树、山桃树、沙柳树,有生长在悬崖边的木瓜树、土李子树,还有生产队开垦的几块荒地,稀稀拉拉的栽植着几颗果树,有苹果树、杏树、桃树、梨树。
这里水,有了泉水,才有溪流,泉眼密集了,水量多了,也就汇聚为溪流。溪水潺潺,清澈透明,从山沟深处流出,途径我家脚下的沟道,流入茹河。在那个时代,溪水是这里人们的饮用水,比起河水来说,是最纯洁的,从山沟流出来,至少没有污染源。记得在我六七岁时,一个冬天,溪水结冰,我和姐姐沿着蜿蜒的沟边,顺着溪流结下冰河,找到十多个泉眼,泉眼很容易辨别,多冷的天气,泉眼也不会结冰。我相信,我们每个人的心灵,都和这里的泉眼一样纯洁、高尚。
年少的我,最喜欢走进山沟沟,对我来说,山沟沟里才有我最美的梦。
记得我八岁那年,一个夏日的傍晚,我跟着四个姐姐到山沟捡野菜,来到里沟道的小树林里,听到咔嚓的声响,我最先看到,在不远处,隐隐约约有几个人影在晃动。
这时,姐姐紧张的拉着我的手,轻轻地对我说“有坏人,我们回家!”我不依不饶,要去看个究竟。
三棵碗口一样粗的杨树,已经砍倒在林子里,我认识有一个还是村子的人,按辈分他是我叔辈。还有两个人,我不认,其中一个一脸横肉的老男人,对着我们恐吓“小屁孩捣乱啥子呢,天快黑了,都快回家去,谁要出去乱说,小心我们割掉耳朵!”傻乎乎的我,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样子,上前问到“这是公社的树,是谁让你随便砍?”我的话还没有落音,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我的脸上,毒辣辣的疼,这是我第一次挨揍。
趁那人不备,也许他根本没有想到,我顺手抡起一根树枝,狠狠的砸在打我那个人的脸上,只见那人捂着脸倒在地上。我撒腿就往山下跑,姐姐们都吓哭了,二话没说也就跟着跑。
我知道自己闯祸了,一路带上姐姐狂奔,很快跑到家附近。我也知道那人会来家里找老爸告状。我没敢直接回家,先支吾着让姐姐回家,大姐二姐先回去了,唯独三姐担心我,还陪着我,躲在家的附近。
其实,我早有“诡计”了,看着两个姐姐进了院子。我拉着三姐,找到队长家,告发了三个人在山里沟道偷树,还指名道姓,一个人就是我的叔辈,还强拉硬拽的把队长带到我家。
我回到家,看见三个人都来了,被我打的那个人,左眼睛框上面,离眉毛不远处被划伤了,还在流血。我越想越害怕,要是我当时力量在再大一点,下手再狠一点,那个人有一定成了“独眼龙”。我看到大姐二姐,傻傻的躲在窑洞角落,还哭泣着,想着也是被父亲骂了,或者还挨上打了。我一直没有追问,内心有惭愧,这都是我招惹来的祸端。
好在队长来了。三个人都承认了偷树的事实,队长盯着邻村被我打伤的男人,义正辞严的骂到“贼娃子(指小偷)打死也不亏,还有理找上门,都给我滚回去!”
我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了,这下好了,至少不给人家看病了,说实话家里也没有钱,当时那点伤也没有药物。尊敬的队长还当场表扬我是个好孩子,敢和坏人对抗。我看着父亲阴沉沉的脸也露出一丝微笑,姐姐也不再哭泣了。
三个偷树的人知道理亏,还担心着队长把事情上报到公社,后果不堪设想。就这样,三个人都灰溜溜的都回家了。第二天,我一个人溜到沟道林子里,砍到的三棵树无影无踪了,至于谁拿取的无从说起。
山沟沟里有树林,还有好多的野菜和野果子,我也渐渐地深爱上这个山沟沟和山沟沟的树,或许因为这里有充足的食物源,我们一家人都可以填饱肚子,不在为饥饿发愁。
在这里有大自然的天工神斧,曾经发生了一次致命的山体滑坡,幸亏这里土地贫瘠,早先没有人烟,阴差阳错的把这个山沟沟变成了一片树林,还开发了荒地,建成了生产队的原始林场和饲养场。
山沟沟的向阳面,一大块山体滑坡,形成了一片相对平坦的土地,三面环山,未有一个狭长的沟道是出口,还形成了两个所谓的“堰塞湖”体,大涝坝和小涝坝,又经过多年的水土沉淀,水干了,在夏秋两季还是很潮湿,涝坝变成了平坦的森林地,但人们还是习惯性,还称它们为大涝坝、小涝坝。大涝坝依靠大堡洼,小涝坝依靠小堡洼,大涝坝和小涝坝中间的山梁叫铧尖咀,因像犁地工具铁犁铧的样子而得名。山沟沟出口的山洼也就前堡洼,山沟沟的阴面自然就是对面洼。
其实,这些小地名都是村民们叫的多了,自然形成的名称,也没有地理资料和历史资料佐证,前些日子,一个自驾游的南方客人,告诉过我,在高德地图上,现在有个“大涝坝”,他就是顺着导航找到我家的。
在大庄社,有好多好伙伴,虽然我们生活贫穷,但孩童们还是快乐无比,我们这个年龄段出生的人,几乎没有外出居家的。村民没有经营自主权,也没有家庭养殖,每天参加生产队里的集体劳动。劳动结束了,没有电视和手机,也没有麻将纸牌等娱乐活动,大人除了拉扯孩子,都聚在村头有说有笑,虽然物资贫乏,精气神实足。每天傍晚,就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刻,大家都不用做作业,邻里邻居的孩子,在一起嬉笑打闹,玩着最原始、最健康的游戏,丢沙包、跳窑(跳方格)、捉迷藏、老鹰抓小鸡。不像现在,电视成了摆设,每人都抱着一个手机,孩子总有写不完的作业,人人的身上都有一座大山压抑着。
在一次梦境里,我已经长大了,一个人搬到山沟沟里居住,因为我一直眷恋山沟沟里迷人的自然风光。就这样,我从小就有了满满的幸福感和自豪感,在我的眼里和心里,生活就是一片蓝天白云,也是一场自由飞翔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