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住进心血管二区那天,我第一次见到小林,他与父亲同一个病房,父亲是9号床,他是7号床。
7号床邻近门口,一进病房,我就看到了他,他正笨拙地吃饭,横架在病床上的小桌子放着他的饭菜,他吃得很不顺利,饭粒时不时掉在病床上。
等我铺好父亲的床,出去倒热水时,仔细地看了看他,他的左手绑着监护仪的绑带,左边桌子上的监测仪正有节奏地“嘀嗒嗒”响,右手上插着输液管,右手床沿上竖着的钢管上夹着两个微量注射泵,药物正悄悄地流进他的血管里。他朝我狠狠地瞪了一眼,后来经过7号床时,我都不敢正眼看他。
他每天吃喝拉撒睡都在床上,全要护工阿姨帮忙,自己无法自理,窄窄的床就是他整个世界。听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叫阿姨”,他做得最顺畅的动作就是按“呼叫铃”
而他才32岁!
第二天,护工阿姨送父亲去检查,我们在检查室外等父亲时闲聊,她告诉我,小林是她同乡,也是广西人,18岁就辍学来广州,去过建筑工地当过搬运工、搬砖工、也去过工厂做过小工,入院前他在美团送外卖。因为无文凭,学历低,好的工作于他是天上的月亮,只能靠劳力。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很少能好好吃个饭,晚上又时常喝酒熬夜。
护工阿姨说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可怜的孩子,年纪轻轻就患上高血压和糖尿病。一辈子得与药为伍了!”
回到病房,看到他两眼无神地盯着白色的墙发呆,我心里一酸,此时无常之感格外惊心,一个32岁的男人,正值壮年,现在却困在一张床上。即使康复出院,他也只能用药物维持“健康”了。
我们总是侥幸地以为死亡与疾病离我们很远,我们还这么年轻!我们可以为了工作、为了梦想,拿健康来当筹码随意下注。
生命是何其脆弱,它经不起任意挥霍,无论年龄大小,每一个对健康漠视的人终有一天会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