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少聪
出走久了,你会以为故乡日渐模糊,每次回去看到的都是变化,而不是曾经的熟悉。
“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就算你仍是少年,那又怎样?熟悉你少年样子的人,或许已经不在了。
就算你归来又如何?故乡早就不是原来的故乡了,它在时光里大笔一挥,就毁掉了你曾走过的小路,钓过鱼的小河,捉过知了的树,住过的老屋……
除了你的记忆,一切都变了。
你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曾经一心要逃离的老家?自己为什么一度要离开它?甚至走后很久不曾想过回来?
漂泊久了,觉得在哪里过都是过?拼命地想留在城市,定居在城市,表面上是一件挺有面子的事,但只有你知道那里不是家。你的家依然在生你养你的地方,而不是在自己买房、工作、消费、缴纳社保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老家延津县距离我家很近的缘故,我特别喜欢作家刘震云。最开始看的是《手机》,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现在是哪儿还有净土呢,是一机在手,在劫难逃。”
最喜欢的还是他依托故乡延津县为背景,写的小说《一句顶一万句》。
喜欢这个小说,最开始是从百度百科那开始的,百度介绍了小说的几个人物。
第一个人物叫杨百顺,应该说这是他的第一个名字,他信主后的名字被小说中唯一一个外来人物意大利传教士“老詹”改名为杨摩西,倒插门后名字就变成了吴摩西,最后改为罗长礼。他16岁离家出走,剃头、杀猪、种菜、挑水、扛活、蒸馍样样干过,为了生活,他被动而又随意地改写着自己的人生。他没有什么信仰,也没有什么要坚守的礼制,一切皆由现实的利益而取舍。
小说的第二个人物是巧玲,只能用坎坷形容吧。她的亲妈为了打她只为给人看,还嫌弃“她是个夹尾巴狗不喜欢她”。五岁被三个人转手由河南转卖到山西,为了讨好卖她的老尤,她百依百顺,但再怎么讨好也摆脱不了被卖的命运。
第三个人物是教书先生老汪,他因为没遇到个能“说得着”的人而郁闷,只能在荒野暴走以抒解心情。他因为不喜欢淘气的女儿灯盏,故她掉到水缸里淹死的时候老汪也没有特别伤心,直到数日后看到灯盏留在没有吃完的月饼上那个小小的牙印,他才异常伤心,对着淹死女儿的水缸放声痛哭。后来,他远走他乡,后半辈子一直捏哭泣的小媳妇面人。
第四个人物是牛爱国,他原本事业稳定,却因妻子的绯闻闹得满城风雨,不得不离乡另谋生路,身处异乡惹出麻烦又返乡避祸,妻子与人私奔后再次出走,颠来倒去总难如愿。
而我在看第一个人物介绍的时候,就有一种鼻子酸酸的感觉。在我们强调个性,推崇自我的时候,其实都不过是洪流中的一个水珠,被生存和生活牵制,为了养活自己,为了买房结婚,为了孩子上学。
很多时候我们是不是都像杨百顺一样,在生活面前,他连改名这样的事,都没得选择,我们呢?
如今大有人谈论信仰,吐槽国人没有信仰,其实,我们并不是输在了信仰,而是输给了生活。因为有什么比要吃饭,要住房,要上学,要看病,要养老,这样的事对我们更重要呢?
但即便是生活有各种诉说不尽的难处,我们都活得够拼的。因为刘震云在《一句顶一万句》里写:“我活了七十岁,明白一个道理,世上别的东西都能挑,就是日子没法挑……我还看穿一件事,过日子是过以后,不是过以前。”
如果没有以后,恐怕没几个人能咬牙坚持。
《一句顶一万句》写的也许就是我们每个人,出走,又归来,在琐碎的生活里纠缠,做了很多努力,后来发现很多是无用功;说了很多话,发现没有几句能直至核心;去了很多地方,依然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这本小说里还有很多戳心的话,比如
“世上的事,原来件件藏着委屈。”
“街上的事,一件事就是一件事;家里的事,一件事扯着八件事。”
“一个人的孤独不是孤独,一个人找另一个人,一句话找另一句话,才是真正的孤独。”
“孩子,头一回我不以主的名义,以你大爷的名义给你说,遇到小事,可以指望别人;遇到大事,千万不能把自个儿的命运,拴到别人身上。”
但即便是彻骨的孤独,仍然打消不了我们生活的热情,遇到再多的难处,我们依然活得生机勃勃,有滋有味……就这样一直缠绕下去,就会迎头撞上宿命。
要记住,宿命里的老有所养或者老无所依,宿命里富贵或者落魄,宿命里的末路逢贵人逢凶化吉还是遇人不淑被落井下石,都是你曾经种下的因!
每一个看小说还会落泪的人,都是认真生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