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塘的蛙声,这印象在我心底实在藏得太深,太久远了。在我的脑海里总有那么一片地方,有水田,有恬静的夜空,有沙沙作响的竹林,还有那水田里倒映着的竹影和星辰。更有那塘里传出来的遥远的蛙鸣声。只是在我的岁月里变得遥远,空灵,再也无法触及。那夜空,那水田,那竹林,还有竹影和星辰。
眼下是四月中旬了,那蛙鸣声是不是发生在这个时节呢?我已不记得,时间过了太久,那时候的我太小,只是依稀的记得那一大片的蛙鸣,还有那河沿上让我渴望见着的身影。
我喜欢那些欢快的交响乐,没有指挥,没有音符,只有那些演唱家的即兴。在远处的水塘里,在房前的水田里,不知疲倦的欢快着合声。我喜欢懒懒的躲在外公的怀里去倾听那些美妙的乐章,从不愿从他的的怀里离开,更不愿与那优美的合声失之交臂。每一个有星光的夜晚我总是与瞌睡做着斗争,竭力的睁大眼,将自己的听觉放在远塘的蛙声里。微风轻轻吹过来,那怀抱是多么的温暖,那是在外公家的夜晚。
小时候我是经常被送去外公家的,我的大半的幼年时光似乎都焦灼在一种忧虑和悲伤之中,忧虑的是我是不是又会被送去外公家,伤心的是我已经在外公家了。那时的我太小太浑,总把“被送去外公家”当作人生的最大不幸。现在想想,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因为每个初春的夜晚我总在外公或者外婆的臂弯里听着远塘曼妙的蛙鸣声入睡。现在多么想躺在那温暖的臂弯里,再听听远塘飘来的蛙鸣声。太多的回忆,太多的画面,太多太多在我的眼前像电影般呈现。只是我注定无缘和那温暖的臂弯,还有那曼妙的蛙鸣有过多的牵连,他只在我生命的伊始,在我的面前一闪而逝。让我来不及记忆,来不及有过多的感受,便已时空相隔了。我将久久的离开那有蛙鸣,有竹影,有星光,有我外公外婆的地方。那个我小时候不愿滞留,现在无限思念的地方。
在我小的时候,我们一家人翻过崇山峻岭,走过千山万水离开了他们,也离开了它们,去到遥远的大西北,为了生活而不断的奔波着。小时候的我以为那只是一次旅行而已,离开了总还是要回去的。却不晓得有许多人和事是回不去的了。当我有机会回到那个地方的时候,看到眼前的物是人非,听到乡人嘴里的“客人”,原来我已经没有了主人的身份,只是他乡之客的称谓。
我依然能感受的到那温暖的臂弯,他在我的记忆深处。可是那个将我抱在臂弯里用他那宽阔胸膛温暖我的男人,却已不在了。当外婆领着我来到外公的坟茔前,指着它对我说:这是你外公的坟。当时我不知道我是该哭泣,还是该铭记,铭记失去的哀号。我总觉得我欠了这个地方什么,我总觉得我欠了他一些什么,我站在坟前仔细的罗列着,却什么也想不明白。当我决定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才陡然大悟,我欠这个地方,欠他的是一个沉重的“孝”字。只是这个醒悟来的太晚了,太不及时了。我以为那温暖的臂弯还有那蛙鸣声会在现实中久久的存在和萦绕。可是,在现实中我再也没能听到过真正的蛙鸣声,只是当我一个人躺在冰冷的被窝里,在万籁俱寂的夜里,从我的思维的缝隙里溢出来远塘的蛙鸣声,有竹影,有星光,还有温暖的臂弯和宽阔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