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月,斗转星移,不知在老院中出现过多少次,只记着高大宽敞的房屋,高高在上仰着头的屋脊兽,还有果实累累的枣树。这一切,是我家老院的重要组成部分。
我家的老院不过是一户普普通通的百年农家老院,爷爷年轻的时候买来安置一大家人。虽然几经修建,至今依旧保存有传统的明清建筑模式----大梯房。据父亲讲,老院原来是四合院,如今只有五间东房保留原貌,是明清建筑风格,高高翘起的屋脊一边各有一个兽头,彰显着古老的味道。这种房屋是明清时期民间四合院典型的造型,人们叫“一出水”,区别于人字形屋顶的“两出水”造型,后屋脊高高耸起,自然弯曲的屋脊由一块块筒瓦和片瓦组成,由高高的后屋脊慢慢向下到前檐,形成一条隆起、一条凹下,互相交错的屋脊,像一条条长龙卧在屋顶,尤其是前檐用“猫头”,也就是狮子头形状的瓦当装饰,更像群龙俯首,趴在屋顶,把雨水统统送到院中。山西历史上是多旱少雨的,这种屋顶,可以让雨水聚在院中,寓意聚财,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说法。
山西民间四合院都是这样的格局,可惜,我家的四合院早已变成古今结合的普通院落。正房是七几年父母亲拆了瓦房,一块块青砖垒起的平房,至今仍然在为我们遮风挡雨。
古建式的东房是我的出生之地,正房则是我生长之地。院子更是承载着几代人的记忆。
记忆中,这一方庭院,是我们童年的乐园。
奶奶喜欢养花。一出门有一个砖垒好的花架,干净整洁的庭院总是花团锦簇,石榴悄悄地开放着花瓶似的花儿,一不留神壮大了子房;无花果默默的鼓胀着绿色的果实,心里暗暗地开花;凤仙花娇嫩的花瓣是我们每年夏天的最爱,放一小块白矾,和着一片片火红的花瓣捣烂,小心地点在指甲上,女孩子的指甲会被浸染成亮亮的红色;只有大丽花最招摇,一簇一簇,长得极好,占据了将近半个院子,有一年几乎长到和大梯房的前檐一样高,张扬着满眼红艳艳如碗口般大小的花朵,却被一场暴雨打得枝折花落,再无挺立的身姿。
或许是做过木匠的原因,父亲年轻时特别喜欢在院子里栽树。杨树、柳树、椿树是为了乘凉、用木料,对于我们一群孩子来说,是没什么太多兴趣的,只有枣树、葡萄架更吸引我们的注意。奶奶家教极为严格,我的哥哥姐姐们是不敢随意摘下来吃的,到了我能够调皮又不伤自己的时候,奶奶已经瘫痪在床,自然是没有心力管我了,所以院子里的三棵枣树就是我暑假的专属区。从青枣红圈开始,一直吃到红透了打完枣,每棵树上都留下我上下攀爬的痕迹,连粗糙的树叉都被踩得光滑如打磨过一般。
我长大了,杨树、柳树、椿树早已成材砍了做梁做檩,重新种的香椿树、柿子树也半院葳蕤,枣树依旧碗口粗细,陪伴着老院的繁华或落寞。
院子里当年的孩子们,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离开了老院,原来热闹的老院逐渐沉寂下来,如同乡村的没落,不复当年的嘈杂与家长里短。
如今的老院已现出老像。屋顶长出了草,开始漏雨;院子里的杂草总是一批又一批长起来;斑鸠垒窝蚂蜂筑巢,似乎成了它们的天下。老院送走了一代又一代人,也迎来了他们的孩子,像老人等待着他们的儿女一般,等待着每一个离家再回来的游子。
老院静静矗立。在远离家乡远离老院的孩子们心中,老院是永远忘不了的情,老院是永远割舍不断的根。